正是陽春三月好風景,風吹得千裏萬裏大地暖暖,桃花灼灼開得甚是爛漫,柳絲嫋嫋蝴蝶翩躚越過繁花去,枝頭小鳥啁啾迎麵相對語。
石崇領著眾姬妾正在金穀園裏宴遊,踏過了涼台,又繞過清流,群妾相陪,吹彈歌舞,極盡人間歡樂。開懷之際,石崇不禁舉杯歎道:“人生哪,寒至暑,又能有幾回這樣的歡樂能尋呢?”忽見一人匆匆走上前來,石崇擺了擺手,旁邊爭先恐後來敬酒的女子便乖乖地退了開去。
小廝走上前來,輕輕湊到他耳邊私語道:“主子,大事不妙了,賈謐大人昨兒被誅殺,朝庭已經下了通告所有同黨一律免職,也包括石大人您在內。”石崇聽後,愣在那裏了,許久也沒有說話。旁邊的女子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如此的肅靜,臉上的寒芒讓人看了不禁一顫。
他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還發生得這麼突然,連自己的靠山都被滅了,現在自己也幾盡風雨飄搖,會不會也在一夕之間高樓大廈傾,這讓石崇心裏沒來由地感到害怕。小廝剛稟完話,就看見了一隊華服的人馬朝園子裏走進來了,石崇厲聲說道:“放肆,誰叫你們進來的?”
你道來人是誰,卻是孫秀,自那次睹見綠珠姑娘的芳容,便心生愛慕,過去因著石崇有錢有勢,隻能意淫一下而已,現在石崇官職被免,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於是挑唆了一幫人明目張膽來這裏索取絕代美女綠珠,加之有趙王司馬倫在背後撐腰,孫秀就更加底氣十足了。
“姓石的,你可不是以前的石崇了,給我把綠珠姑娘交出來,這麼漂亮的美人兒,一直留在你這裏可真是可惜了。”石崇把小廝叫到身邊,輕聲說道:“去叫幾個人來應付一下,還有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了綠珠姑娘在哪裏,快去快回。”
不一會,便有數十名婢妾穿著華麗的錦鏽衣裳依次地走出來,她們身上散發著蘭花和麝香的味道,很好聞。石崇說道:“這些人,隨便你選,若是都看中了,也可以全部帶走。”孫秀旁邊的使者說道:“你這些婢妾個個都豔絕無雙,但是小人隻奉命索取綠珠,不知道之中哪一個才是?”
石崇斜斜地看了孫秀和使者一眼,然後勃然大怒地道:“綠珠姑娘是我石崇所愛,想奪走我所愛的東西,你們誰也做不到。”使者卻奸邪地笑了笑,插話道:“君侯博古通今,還請三思。”使者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暗示石崇今非昔比,應當審時度勢才對,石崇又豈能聽不出其話中有意,但還是堅持不給。
他們要誰都可以,但除了綠珠,因為在石崇的心裏,最喜歡的一個便是她了,就算再怎麼樣自己也不會將其拱手相讓。孫秀卻是一臉壞透了的笑,說道:“好,姓石的,那我們走著瞧!”說畢,便領著那隊人馬幸幸地回去了。孫秀回去後便在趙王司馬倫跟前理論了石崇一番,此後石崇便被司馬倫派兵追殺。
金穀春晴,那一日天青似畫,青草芽悄悄地從土裏萌發越長越大,桃花開遍了整個園子,映出一片如血的豔紅。輕輕地,看著她站在崇綺樓上,靜靜地倚著沉香木欄杆放眼遠望,身影如同仙子般楚楚動人,卻顯得那樣飄飄渺渺。
他走了過去,樓上有些山上吹來的風,吹得她衣帶翻飛,更像是若即若離抓得住卻又抓不住。他站在綠珠的麵前,抬著看了看遠方的天空,藍天上白雲朵朵如蓮花綻放,眼前桃花燦爛隻可惜自己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心情。他歎息地道:“綠珠啊,我現在是因為你而獲罪,若不是舍不下你,我也不會倫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綠珠聽後,眼淚就落下來了,如同夏天的雨,來得那麼突然那麼勢不可擋。她隱忍著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這個曾經說有多愛多愛自己的男人,這個曾經讓自己死心踏地的男人,這個曾經讓自己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的男人,現在不得勢卻全賴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綠珠的心裏劃過一陣蒼涼,再也不敢相信愛情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愛情麼,還是隻是一個會讓人作繭自縛的謊言?石崇看著她傷心流淚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疼惜起來,畢竟自己是那麼地寵著她,從來隻看見她的笑,卻沒有看見過她流淚時的樣子,此刻石崇的心裏是一陣莫名的酸楚,可是有誰能知道自己心中的悲哀?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隻見綠珠卻點點頭,伸手輕輕地在他的肩上落了下來,本來是想拍一下安慰下他而已,卻在卻隻能是當成最後的離別了。綠珠兩隻漆黑而水靈的眼睛望著他,漸漸地遠了遠了,忽然間她大聲地笑了笑,卻笑得那麼滄桑,說道:“奴婢多謝石大人這些日子以來的厚愛,誠無以回報,願效死於君前。”
話音剛落,便縱身而起,躍過欄杆,強勢地向幾十米高的樓下墜落而去。那一刻風吹得很厲害,落了一大片的桃花瓣兒,隨著她的身子往下一直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