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吃一些麵包加黃油吧,”我們的旅途指揮官托德太太安排道,“之後我們要把吃剩的籃子掛在裏屋的釘子上,以防外麵的羊群夠到。這樣,在返回途中還能繼續有美味可享。抵達目的地時,馬丁小姐可能剛好吃完晚餐,但她估計會給我們上些茶點,而我們必須在兩個小時後盡快離開,因為我可不想在天氣變涼後穿越那片底地。據我觀察,烏雲在下午後將開始聚集。”
此時,一派壯觀的海岸景象映入眼簾。秋天的色彩已然開始渲染眼前的畫麵,昏暗的冷杉旁邊楓樹林立,紅彤彤的楓葉好似血腥的花團。藍海以及海口的潮汐地卻風平浪靜不受幹擾。
“這兒真是一片貧瘠的土地!”我們坐在破舊的門階上休息時,托德太太歎息道。“曾經有三個勤勞的家庭,他們滿懷希望和驕傲來到此地,打算開荒辟田安居樂業,但最後都無疾而終。其實這裏有一小片地很適合種土豆,哪怕每年能開墾出一半來也足夠,但這片土地太肥沃以至於經常被長出的其它植物所覆蓋。現在,你看漫山遍野都是高聳的雲杉和香脂樹。看來野生的大自然在某一方麵也能讓人類嫉妒,因為它可以隨心所欲地做它想做的事。以自然的方式汲取寒冰雨露,耕田僻地,天然播種植物,天然收獲果實。人類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的。這漫山遍野的小植物就是實實在在的大自然的傑作!”
望著眼前的坡路,我不敢稍作停留,感覺隨時有被周圍的一切所壓迫和淹沒的可能。這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地方,頑強挺拔的小樹綿延不絕,氣勢凶猛,讓整個人類都顯得柔弱與渺小。在它麵前,人們會突生憐惜之情,為那些與自然做鬥爭而最終歸於失敗的男人和女人們;人們又會突生恐懼之意,為猛烈的暴風雨中大自然發出的神聖而不可征服的力量。
“我還記得當初人們是如何畏懼這條我們剛剛走過的小路,”托德太太認真地講道。“那時候,男人們絕不會冒險獨自穿過;如果他們隨行的牲畜走失了,他們會清點一下剩下的,然後繼續前行。他們說一個人出沒此地很容易迷失方向,過去就經常有人因此而走失。我估計這些恐懼是在古老的印第安時期形成的,那是個巫術迷信的時代。那時勇敢的人也會變得很膽小。我記得小的時候,一天下午,阿薩·鮑登家的女人們去采摘漿果,然後就走失了,一整夜都沒回來;之後她們在第二天上午才被發現,發現時其實離家隻有半公裏的路,但她們中的很多人都嚇得半死,有人還說聽到了狼和其它野獸衝著房車嚎叫。可憐的人啊!她們一定是迷失在榿木林那邊,其中一個人後來被恐懼折磨得始終無法自拔,最後得了一種怪病而死。她們這些膽小的受害者真是杞人憂天,才做出沒必要的犧牲,不過她們當時可能也的確是嚇壞了。有些人天生害怕森林和野地,但對我而言,這些地方就像家一樣熟悉而安全。”
我看了一眼同伴那堅定自信的臉龐。生命對於她是如此強大而無畏,仿佛大自然的力量被賦予在這個女人簡單純樸的心靈上,使她獲得天上女神的庇護。她也許曾踏遍遠古的西西裏;她厚實的格子裙也許在那一刻曾讓細弱的百合花彎腰傾斜,一路飄著百裏香的芬芳,而非新英格蘭的棕色絨草地和冰凍秋麒麟的氣息。她有一個偉大的靈魂,是的,托德太太,在我眼中,她是一個謙遜的追隨者,就像她指引的這條前往女王孿生姐妹的道路,她把輝煌美好的海岸風光拋在身後,而不惜轉身屈尊於這個偏僻的鄉村,以及這片幹涸枯萎的牧場和田野。
途中的農場已然老化,雖然看上去才建立不久。柵欄已經鬆動,一眼望去仿佛第一場農耕後就因勞力耗盡而無望更新了。好房子永遠都建立在海邊,而那些連一隻漁船都沒有地方停泊的內陸遠郊的房子是根本談不上優越的。這片偏僻的土壤顯然無法與金鋼混凝相融,它們本身屬於森林,一片繁衍生息的自然之林。從我們落腳的山頂望去,繁榮之地都在若隱若現的遠方,那裏有肥沃的土地,有被陽光炙烤著的豐碩的穀倉,那裏有溫暖舒適的房屋,堅實的屋梁上煙囪成排,高聳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