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的作文題目是《夢裏走了許多路,醒來還是在床上》。結果我寫了我夢中的上海,小蓓寫了她夢中的北京,不約而同。我想我是徹底被這個春末夏初的白日夢情緒控製了。
期中考試之後老師對我們進行考後教育,她說全年級的前二十名上北大清華應該沒有問題了。於是我就樂了,我想我要考上複旦還是大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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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鍾和蚊子去參加成人宣誓了,光明正大地曠了兩節課。據說地點是在烈士陵園,為此我和小蓓笑了很久。小蓓說:不就成個人嗎氣氛弄得那麼悲壯幹嗎。我和小蓓暫時還是未成年,所以我們這兩個孩子可以沒心沒肺地一直笑。
蚊子說宣誓那天陵園裏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你擠我我擠你,烈士陵園隨時有多添兩個烈士的可能。蚊子說宣誓宣了十分鍾,握成拳頭的右手酸得像要掉下來。我和小蓓同時對她說這是growing pa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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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寫字台前麵對著窗外黑暗的天幕和絕望的蛙鳴思考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我應該算個安靜的人吧。我可以—言不發地看書寫字很長一段時間,給我喝不完的咖啡和看不完的書我就可以維持一個天荒地老的姿勢。
我想或許我是一個聒噪的人吧。我在朋友圈子裏嘰裏咕嚕不停說話,小A就曾經說過:你要找郭敬明很好找呀,去高二(3)班教室,看見圍著一大群人,中間那個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的家夥就是了。
我想我是一個可以安於平凡的人。我曾經想過如果以後可以在城市的喧囂蔓延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屬於自己的農場,有自己的牛群和羊群,有自己種下的幹淨的蔬菜,那麼這也是一種幸福的生活。
我想也許我是一個虛榮且向往繁華的人。不然我不會喜歡上海這種流光溢彩萬丈紅塵的地方。我向往寶馬香車揮金如土的生活。
第二天我拿著這個問題問小蓓的時候,小蓓想了很久。最終她和我一起分析出了我甚至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其間甚至用到了生辰八字和指紋掌紋之類的東西。小蓓最終引用了一個網絡作家的理論:我們是平凡的人,我們也是特別的人,所以我們是特別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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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四月天,人間五月天,日子一天天過,我和小蓓繼續翻來覆去地死。
春末夏初,鳳凰花和鳶尾放肆地盛開。學校隨處可見“摘花一朵罰款五十”的牌子。小蓓看了之後說這年頭物價怎麼這麼高。
學校的新食堂後麵又在開始修學生公寓了。這個學校總是保持著讓我吃驚的擴張速度。我總是擔心這樣發展下去會不會弄到從食堂到教室需要乘公車的地步。
小蓓依然重複著不斷把數學試卷揉皺又撫平的工作;我依然寫著惡心別人也惡心自己的作文;我依然每天K掉五十道理科題目;小蓓依然每天背完五百字的曆史問答題。
我和小蓓依然每天消耗1000毫升的晶晶亮透心涼的雪碧否則就熬不過極具穿透力的陽光。我有些懷疑自己這樣一直下去到最後會不會像王小波說的那樣死時“腫得像隻透明水母”。
沒有什麼不一樣,春末夏初似乎可以千秋萬代地持續下去。
我看著頭頂的陽光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不可正視,香樟樹投下的影子一天比一天濃密,我開始感到自己在這個春末夏初實在是碌碌無為。
我對我消散的生命激情深深歎息,我為我流逝的光陰捶胸頓足。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我頂多像個遲暮的女人—樣站在青春的河邊大聲吼叫:我的青春!我的青春!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該有七十歲的悲哀嗎?
那些荏苒的光陰啊,那些一去不回的流水啊,我看到森林裏吹過來黑色的風,我和小蓓在風裏不知不覺地就站了整整一年。怎麼就一年了呢?怎麼悠長的時光就變成了短短的一瞬了呢?水晶球不管是在皇後手裏還是在巫婆手裏,我都想問個明白。
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幾千年前有人站在河邊大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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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和小蓓同時發現了我們每天消耗的雪碧已經達到了1500毫升。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和小蓓都驚詫不已。我想我們又朝“透明的水母”邁出了一大步。
小蓓說:春末夏初結束了,夏天終於還是來了。
我點頭,我說:夏天終於來了,我要和我的碌碌無為作個了斷。
我想我真的應該作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