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愛與寂寞相悖論(1 / 3)

我和閨蜜走在從三亞市區通往亞龍灣的林蔭大道上,前一秒鍾還桃紅柳綠,後一秒便風雨交加。張皇失措中,我突然想到車就停在身邊,便匆遽地掏出鑰匙,打開車門,一下鑽進了車子後排。

大雨如注,如同上帝正在給我們做著新一輪的洗禮。雨水被潑進開著門的車內,閨蜜卻遲遲站在原地,我關上我這邊的車門示意她從另一邊上車,怎想外麵又下起了冰雹,她這才從冰雹中逃進車子。

車外的景象讓我寒毛卓豎,天色暗淡成深灰色,颶風把樹吹得向同一個方向傾倒,冰雹砸在車頂的鐵皮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大塊的冰雹落到擋風玻璃上,透過蓋滿冰雹的玻璃的一點點縫隙,我看到一條沒有盡頭的路,黑暗中暫時收留我們的隻有這輛蒼白色的小車。突然,一棵樹終於承受不住風的摧殘,被凶狠地折斷,猛地砸向了車身。車的鐵皮被砸得變形,我欲逃出,可外麵其他的樹木也開始倒塌,雷電打在樹上,燒焦了樹枝。回過頭,我已經動彈不得,前排的座椅開始往後排擠,我的腿被卡住,前排的座椅繼續逼近,壓得我喘不上氣。即將死於非命的我,側頭準備與閨蜜告別,可是她已經離開了車子,不見了身影。我掙紮著想要大聲哭喊出來,卻使不上力氣,我企圖用這最後的幾秒去唏噓人生,卻發現無人傾訴……

馬上就要遇難的那一刻,我努力地騙自己,這隻是一場夢,這隻是一場夢。

如願以償,我醒了,我在最靠近南極的島國——新西蘭,七月是這裏的冬季,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我側身躺在單身公寓的雙人床上,黑暗中我還在抽泣,臉上掛著淚水。我在冰冷的被子裏滾到床的另一邊,這邊的枕頭也是潮濕的,那是我睡前曾流的眼淚。

我不願打開燈,因為在光亮中現實無處躲藏。

事實上,我失戀了,就像夢裏那棵倒塌的樹,壓得我無處可逃。心中的寂寞無他人能解救,它既不能成為饋贈佳禮被送出,也不能如垃圾般被收走,它是扔了可惜留著沒用的一種情緒;它就是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永遠不會腐爛,也不會被燒掉,但它也許會被流淌的淚水磨得愈發圓滑。隻有淚水和時間的洗禮才能解救內心的黯寂,也許直到老去的那一天,心中的那塊石頭才能晶瑩剔透,閃亮耀人,那時它才能像鏡子般照出曾經不斷打磨它的自己。

那天,他狠狠地道:“拿著你的東西,走吧。”於是,我離開了他家,緩緩地關上門,砰的一聲後,我的身體好像僵住了。我就像是一隻在北極圈阿拉斯加無邊無際的雪地裏覓食的棕熊,絕望地環視四周的白雪皚皚,內心極度冰冷、無助。

按說,出生於20世紀80年代的我是從寂寞的生活中磨煉著成長起來的,最不應該怕的就是寂寞。剛出生時,我在嬰兒房裏使勁地哭,惹得護士發飆把我的脖子掐紅,爸爸媽媽隻能猜測那個紅印的具體來源,我卻無從道來,那時的我,也許在想等學會說話後肯定就不會再孤單無助。那時的我,肯定在想快點長出牙齒,快點學會說話。

終於,我盼到了那一刻,我不但會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會說不少短句,最常說的就是:“媽媽,你陪我玩。”這就是身為獨生子女的我童年的一千零一個願望。然而,爸爸媽媽要上班,奶奶要買菜做飯,爺爺還等著棋友的挑戰,我想“陪我”也許倒成了他們的負累。很多時候我隻能自己和自己玩,家裏的牆上開辦的是我的畫展,除了房頂夠不到的地方,其他空白都畫滿了,若是要再開展便需要重新刷牆,可以塗在牆上的彩色鉛筆和刷牆油漆成了我最好的夥伴。

一次,奶奶在廚房裏做飯,我跟了進去,她說廚房危險,讓我出去,便把我關在門外。我噘嘴對著關上的廚房門,就是不舍離開,我把臉貼到門上,哪怕離奶奶近一厘米也好啊。然後閑來無事竟玩起了門鎖,也不知怎的把門從外麵鎖了個嚴嚴實實。奶奶在廚房內指揮我如何開鎖,我卻什麼也聽不進去,使勁地大哭。一個小時過去了,我仍然被關在門外,即使我們之間隻隔著一道門,但恐懼就如恐怖片般呈現在我的麵前,我以為我把自己和奶奶分隔到了兩個世界,我一個人站在那裏號啕大哭。爸爸回來方才把門打開,我委屈地抱著奶奶說她不要我了。長大後,大家會把它當一樁趣事提起,被關在裏麵的明明是奶奶,可為什麼最委屈的人是我呢?

孤單或者寂寞是我們靈魂中所夾帶的一種情緒,它與愛恨情仇一樣,在靈魂中和諧共存。女人對這種情緒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抗拒,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會逐漸學著去接納它。

我不知道女人的這種感受是不是和培養方式有關。家長喜歡把女孩關在家中,男孩則多數放養,是不是因為這樣,男人與女人的內心就鑄造出了不同的形態?如果不是,我也隻能相信那是上帝造人時的匠心獨運了,男與女就如同黑與白的視覺反差,而從設計的角度,黑

白搭配是最簡單、保險、長久、時尚的組合。

從小我就是自己和自己玩,對著布娃娃說話,小學還沒畢業就已經凸顯了母愛泛濫的特質。給娃娃喂奶,為娃娃做飯,給娃娃打針吃藥,那時的我就已經開始用想象力去對抗寂寞了。

終於有一天,我們可以晚點回家,和同學騎著自行車去公園,甚至有了自己心中喜歡的男生。暗戀就像是一種寄托,把心充得滿滿的,不知不覺寂寞居然悄然離去。

我是在報考院校的時候認識他的,英俊瘦高的他頂著一個小腦袋,據之後分析這是大部分女人少年時喜歡的男生形象。當時,我居然糊裏糊塗地沒有把報名費帶在身上,他排在我後麵,我回過頭跟他借錢,他居然慷慨解囊痛快地把報名費借給了我。報完名,我回到操場,找到爸爸媽媽,向他們拿了報名費,然後尋找他。操場上人聲鼎沸,和故宮門前的景象沒什麼兩樣,那時候手機還沒有普及,我攥著要還給他的報名費漫無目的地尋找他,沒想到他居然出現在我身後,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在這兒。”我不知他是從天而降還是因為莫名的機緣,在挨肩疊背的人群中,他就近在咫尺。我把報名費還給了他並道謝,他微笑地對我說:“不客氣。”此刻,我居然不應景地回了句:“你借我的時候不怕我不還啊?”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認真地道:“我看你也不像那種人啊。”我當即也覺得自己的話問得有點匪夷所思。

偶然的相遇並不代表什麼,這天隻是報名,最後能否考上還要經過多個關卡考驗。因著這一見鍾情的情緣,我如願考進了這所學校。整個報考過程中,我堅信他也肯定可以考進來,即便沒分在一個班級也好,我的願望僅僅是我們都考進這裏。因為這個願望和堅信,我放棄了另一所更好的學校。說來可笑至極,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而那段日子,我就像是戀了愛,心房被一個陌生人占領著。

報到的第一天,我早早地進了教室,看著新同學一個個進來,直到秒針指向整點的那一刻,他也未出現。我並不失望,因為我篤信他一定在隔壁的班級。老師開始點名,來自各個同學的“到”聲此起彼伏……

門開著,學校的走廊很安靜,突然一個男孩以風一般的速度出現在教室門口,他猛然“刹車”,鞋與地麵拉出刺耳的聲響,我眼前一亮,是他。

他走進教室,路過我的身邊,餘光不經意地掃過我,猛地一轉頭,眼神裏滲透著和我一樣的情愫。在我看來,那就是戀愛了,而且那就是愛的盡頭。

開學的第一周,他就向我展開追求。中午從小賣部買來零食送給我,課間給我打水,這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一天課間,他幹脆直接把我後桌的同學趕走,坐在我身後和我麵對麵聊天。這一刻,一切都轉變了,但並非我夢想的那樣。不知道是誰支配著我的大腦和嘴巴,我對他義正詞嚴地道:“你以後能別在課間跟我聊天嗎?”我這是什麼意思?做賊心虛?避嫌?直到今天我居然沒有讀懂自己當時的動機。與其說他當時被我嚇到了,倒不如說被我傷到了,他轉身離開,手裏拿著一份包裝好的禮物,我眼看著他走到教室的最後麵把禮物放進私人櫃子,出了教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