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親愛的你_ 剛剛被僵屍吃了(1 / 3)

燈熄滅了,時針剛剛過了淩晨十二點,我打開手機上的音樂播放器,插上耳機,讓音樂在周圍漫遊。電腦顯示屏亮著,我在給你寫信。我又默念了幾遍你的名字,就像在念誦一句咒語。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後來我做了個決定:一切應該從頭開始。

時光倒流,我們會從十年前的那個夏天開始。

那是高中開學後的第一天,我遲到了,作為最後一個來到教室的學生,我隻能坐在最後一排——那個唯一空著的座位。我坐下後,看到了右前方坐在靠窗位置的你,穿著白襯衣,清瘦的背影,短短的頭發在碎碎的陽光裏晃動,你總是回過頭來跟後麵的那個女生說話,然後笑,笑容很甜。我馬上就被你迷住了。我又瞄了你很多眼,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的班主任,那個禿頭、香腸嘴的年輕教師在講台上講什麼。我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早點來,那樣我就可以早點看到你,那樣我就會坐在你的後麵,和你說說話。

我確信,在那時我的內心被一下擊中了,某種東西蘇醒了,就像萬物迎來了春天一樣,但是那時我並不知道它的重要性。我相信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過這種被“擊中”的感覺,有的人隻有一次,有的人則會有幾次。而我屬於前者(至少截止到目前為止),直到現在我仍然可以感受到那次悸動,它在時光的洪流中留存了下來,被衝刷得更加純粹和幹淨。

我開始每天都期待你的出現,我總是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你的身影,看你在和誰說話,誰又逗你笑了。在學校裏每天都能與你見麵,這讓我感到萬分幸福。有時候我會在心裏默念你的名字,有時候我會低聲念給自己聽。我很吃驚,你的名字竟然有魔力,它是甜蜜、苦澀、哀傷和痛苦的代名詞。有時候我會想,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你隻是一個黃毛丫頭,總是穿著款式陳舊的衣服,騎著一輛奇大無比的單車來上學,走路的姿勢有點兒奇怪,怎麼說呢,有點兒像個老太婆。可是我還是喜歡你,無論你走路的姿勢是像企鵝還是像袋鼠,都不會妨礙這個事實。後來我才明白了一些:愛情不是公式求解,也不是邏輯推理,它是一個無解的命題,你隻是在一個恰當的時間出現在了一個恰當的位置,在這一點上,愛情和宿命論差不多。

但是我沒有向你走近過一步,哪怕隻有一步。那時候我都在幹些什麼呢?我對高中的課程提不起興趣,沉迷小說,並因此患上了多愁善感的青春病。這讓我成為了一個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少年,對我來說你是那些夢幻世界裏的一部分,所以哪怕你是一個活潑動人又容易親近的女孩,我也沒有勇氣走到你身邊,平靜地和你說上幾句話。我們就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在同一個平麵卻是兩個的世界。當然,責任在於我。記得有一次,課間時,我站在窗前,看著教室後麵那排高高的樹,然後你走了過來,問我這些樹是不是白楊樹,我說不是,這些是桉樹,我還想說點什麼,比如跟你說這些是一種叫檸檬桉的桉樹,或者是別的什麼。但是我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站在那裏,看著那些樹,然後過了一會兒你就走了。

高二分班了,你和我都選了文科。新學期開學的那天,我們站在課桌間的過道上,站在嘰嘰喳喳的人群裏,和身邊的同學交談著。同學裏有一些新的麵孔,但大部分都是我們原來班上的,大家都非常興奮,對未來充滿期待。你和兩個要好的姐妹手拉著手親昵地站在一起,商量著一會要坐在一起,我盡量站在靠你近一些的地方,我已經找好了伴,打算一會兒你坐在哪個位置,我就找準時機坐在你的前麵或者後麵。我們新來的班主任走了進來,她大概三十歲,嬌小,留著短發,嘴角有一顆嫵媚的痣。老師走上講台,言簡意賅地說了幾句,就讓我們三人一組自由入座。待大家窸窸窣窣地坐定後,我發現我還是沒能坐在你的前後,我們在同一排,但是不在一個組。我們之間隔了三個人的距離。

從這時候起直到畢業,班上的座位都沒有變過,我們之間始終隔著三個人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在那段時間裏,你的側影我總是百看不厭,你的每個笑靨都不盡相同,就算隻是看到你的背影,都讓我的心靈得到安寧。有時候我想,你一定知道了,在那許多許多次的對視中,你不可能沒有讀懂我眼神裏的秘密。那時候我會想,如果十年後我們在街頭相遇,你會不會笑著問我:“欸,以前的時候你是不是老是偷看我?還一邊裝睡一邊看?別以為我不知道呢……”然後你笑得花枝亂顫,到那時我就會大大方方地承認吧。那時,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傷悲呢……

直到有一天,下了晚自修,我走出教室門口時,早已站在門口的一個女孩叫住了我——李露,你的同桌。她看著我,然後走了上來,說她有話要跟我說。我們走過了一排燈火通明但是人影寂寥的教室,走下破舊的樓梯,穿過大廳和教學樓前麵的廣場,轉了一個彎,在文化廊那裏停了下來。這裏路燈昏暗,樹木陰鬱,櫥窗裏展示著美術班的貼畫、一些學生的鋼筆書法作品,還有某次手抄報比賽的獲獎作品。當然在夜色裏,它們都顯得模糊不清、隱晦不明。

“喂,你是不是喜歡我啊?”李露問我。

“為什麼這麼說?”我感到莫名其妙,被帶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又被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你上課為什麼老是偷看我。”她理直氣壯地說。

當我明白這是一個有趣的誤會後,我笑個不停,李露叫了我好幾次,我都沒能停下來。後來,我告訴她,我喜歡的是你。當我說出這個秘密後,我覺得輕鬆多了,特別是獲知這個秘密的人是你的同桌,和你親近的一個人。

李露倒是沒有覺得奇怪,也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自作多情而扭扭捏捏。“你沒有機會了。”她說,“喜歡她的人很多,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個啦,你又不如他們優秀。”

她真是夠直白的。我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當然,我看不清她的臉。這個女孩一定是不久前才踩著一塊隕石降落在地球的,還不了解地球的種種規則,因此在這裏胡攪蠻纏。你的飛行器呢?幹嗎不飛回你的星球去?你的飛行器一定是塊隕石吧!它已經不幸墜毀了,你應該趕緊把它修好,然後回到你的星球去。

李露看我沒有答話,以為我生氣了,於是說她可以幫我追你,那樣我的機會就會從百分之零提升到百分之五,說完後她還搭了搭我的肩膀,好像自己有多大方似的。

我拒絕了。我一點兒都沒有生氣,她說得對,我沒有什麼機會。因為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去追求你,可能是我缺乏勇氣,或者是我在害怕什麼。這隻是我一個固執的決定,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和李露的關係很快就變得近一些,就像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一樣,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共同守護一個秘密吧。我又從她那裏知道了很多關於你的情報,比如你喜歡的是隔壁班的一個男孩,你說他有著迷人的單眼皮,你在考慮高考後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我沒有嫉妒,也沒有為自己是雙眼皮而懊惱,我好像覺得你本來就應該和別的男孩在一起。李露認為我要麼是腦袋秀逗了,要麼是感情白癡,反正是已經無可救藥了。

那段時間我和李露廝混在一起,放學的時候我們常常一起走,這樣我們可以在路上聊聊天,我們彼此都感到舒服,無拘無束。有好幾次,你衝著我們的背影喊你同桌的名字,你說李露是一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她就這麼拋棄了你。你喊得真大聲,惹得走廊上幾個路過的同學都看了過來。李露呢,她總是滿臉漲得通紅,好像我們倆是偷情的人一樣。你好煩啊!李露總是這樣對你說,這句話是她的口頭禪。我微笑著回頭看了你一眼,你裝作氣呼呼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我知道這些對白是你們兩個女孩表達親昵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