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終於被萊耶代領著去見哈蘇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好一會了。穿過了一段走廊他被帶領著來到一個實驗室一樣的地方，一個諾那人等在那裏，艾洛猜測他是哈蘇，而麥基裏斯已經不知道去哪了，大概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萊耶並沒有興趣參與“神明”的話題，她輕輕的帶上門便離開了。艾洛開始打量這件實驗室，說實話，真的很簡陋，最簡單的架子，最簡單的器皿，當然也有些一看就屬於高位文明的設備，但都很隨意的堆放在那裏，使整件實驗室都顯得瑣碎和雜亂。牆上用釘子頂了很多手寫文件在上麵，哈蘇低著頭靠在牆邊，看起來很凝重，大概剛才和麥基裏斯並沒有談論什麼輕鬆的話題。
諾那人有著金屬一般的銀色皮膚，體型也不是輕盈的類型，給人以沉穩厚重的感覺，要是一動不動的，就仿佛一座已經矗立了很久的雕像。他們衰老時皮膚不會幹癟鬆弛，頭發也不會泛白，總之並不想逆旅人衰老的那麼顯眼，但是他的皮膚已經不在有著強烈的反光，仿佛磨了一層砂，眼睛處的閃光也變得暗淡，總還是會讓人察覺到一點時間流逝的痕跡。
艾洛不想耗費太多的時間，一本正經但也很形式化的和他打了招呼：“向您致敬，哈蘇閣下。”
哈蘇的反應不怎麼客氣，他說了一句在聆聽者嘴裏很正常但到了他嘴裏就莫名的多幾分怪異的話：“亂海是無盡星空，我們靜待黎明。”每一個字都透著嘲諷。
艾洛頓了頓，回複到：“我沒想到你們還會保持這個習慣。”諾那曾經也是列克康德的附屬文明，自然會有很多聆聽者的習俗。
“我們沒有這個習慣了，但是昔日的主君剛剛教會我。”哈蘇否認了艾洛的話。
“主君？這個稱呼，嗬……”艾洛不以為然。他見過那些有聆聽者做後盾的附屬文明，那種有恃無恐的氣度是收不起來的。
艾洛說的對，哈蘇確實對昔日舊主缺少必要的恭敬和敬畏，所以這次他並沒有否認艾洛的話，然後隨口就將話題引向了另一邊：“克蕾雅真的還活著？”
艾洛愣了愣，沒想到這事就這麼直接且隨意的被提出來，要是到克蕾雅手上諾那人的性命可不止有一條。但哈蘇似乎對這件事很執著，他轉頭看向艾洛，眼睛中已經暗淡的熒光都變得犀利了起來。艾洛隻好草草點了個頭：“活著。”
很難形容哈蘇現在的心情，他聽到克蕾雅還說著的時候，恨意就像浪頭一樣狠狠地拍打在他的心頭，可當水褪下去的時候，他又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
“她還好麼？”
“沉睡了二百年，可能是因為那一架“瓦力”的座艙維生係統出了問題，生命力還是流失了，生理年齡增加了七歲左右，就是……”
“我知道你們七歲的概念，克蕾雅和我說過，和達米阿努人差不多。”哈蘇打斷艾洛的話。“很羨慕你們，如果不受傷，生命力就不會流失，就不會衰老，就不會死。”
“沒什麼好羨慕的，就種族來說，我們已經失去了自然進化的可能，而人工誘導進化，隻會進一步打破生命形式的平衡。”艾洛送了一口氣，看起來話題終於要回到正軌上了。艾洛發現自己麵對哈蘇時從氣勢上就弱了一分，大概是心裏對這個諾那種族感到了一絲歉意
歉意，這種心情在亂海中可真是個奢侈玩意，習慣了去拚去搶去你死我活，誰會對誰感到抱歉。
“聆聽者們也失去了自然進化的可能，不過據說這是個經年累月的過程，而你們，離開故鄉之地不過隻有兩千年的時間，是怎麼做到的？。”哈蘇問。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們原本隻是個恒星際文明，卻突然要在整個亂海中逃亡流浪，隻能盡一切可能讓自己更適應與太空，況且那時我們可不知道人工誘導進化會打破生命平衡從而失去自然進化的可能。”艾洛回答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就算知道，該誘導也要誘導，畢竟無論什麼時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們確實可以永遠的活下去了。”哈蘇說。“但據說活的夠久一切意外與驚喜都會變成必然，因為總會等到好事落到你們頭上，壞事也無法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