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啷一聲,桌子上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被撞到了地上,克蕾雅急忙去撿,旁邊的人也幫忙,一片忙亂之下手就碰到了一起。仿佛觸電了一般,克蕾雅猛地一抽手,神色拘謹的看著眼前的人。
空氣散發出一絲尷尬的氣氛。
“那麼,今天就到這裏了,克蕾雅閣下。”兩名分別擁有少校和上尉軍銜的醫療官向克蕾雅敬禮致意。
克蕾雅也起身回禮,雖然她的軍裝上已經暫時沒有肩章以及胸標了,但在軍隊中養成的習慣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後腳一並,軍靴發出了“呯”的一聲撞擊聲。她的身份特殊,按照規定現在應該時刻派遣警衛對她進行嚴密監護,但就在金雀花號的現任艦長兼登錄支隊安全護衛主官帕維奇中校著手安排這件事的時候,費爾南多阻止了他。
“她犯了錯,違背了皇帝與軍總部的命令,這甚至可以抹消她的一切榮譽,但我不想傷害她作為一個軍人的尊嚴。”費爾南多這樣說。
兩個人爭論了很長的時間,最終,帕維奇中校選擇了讓步,使用了折中的方法:他們要求克蕾雅暫時不要離開醫療區,並讓醫療部隊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確認一次她的狀況,每次隻要要有一名少校以上軍銜的醫療官陪同,具體的安排交給了醫療部隊的主官。
修澤難得沒有抱怨費爾南多的主意給他添了麻煩,事實上他對此非常滿意。在修澤眼裏,克蕾雅是他的病患,而他不希望自己的病患被過多的打擾。
兩名醫療官離開監護室後,克蕾雅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癱到在椅子上,然後將臉埋到膝間,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當年與她在一起的同伴已經全部離開人世,而現在的逆旅與二百年前相比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克蕾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逆旅,總之,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去做什麼、還能做什麼。更何況,她曾經以為正確的事,現在已經被徹底定性了——索多瑪戰列艦編隊的擅自行動為逆旅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以及其他的。
“拉塔托斯克。”克蕾雅喃喃的說。
她最近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幾天前在醫療區走動散步事聽到幾個年輕的醫療官說的,那幾個醫療官是乘坐著阿卡迪亞號在艾洛等人之前就來到達米阿努的逆旅人。阿卡迪亞號是一艘年輕的戰艦,戰艦上的成員也都是年輕人,甚至艦長羅瑞爾也是一個戰後人。
“你們知道‘拉塔托斯克’麼?據說當年索多瑪戰列艦編隊的成員都是‘拉塔托斯克’的成員,克蕾雅閣下也是。”
“我聽說過,但‘拉塔斯托克’不是一個來自故鄉之地神話中的名字麼?按照我們的命名習慣,神話中的稱謂都是用來給武器命名的。比如說‘俄刻阿諾斯’是領航級戰艦主炮的代號,‘格裏芬’是引力彈頭。”
“他們自認為自己是武器啊。”第三個人說道。“在故鄉之地的神話中,‘尼德霍格’是啃食著世界樹根部的一條黑龍,而‘拉塔托斯克’則不斷挑動著‘尼德霍格’。你可以理解為‘拉塔斯托克’是操控戰列艦主炮的人。”
“聽起來好像很酷。”第二個人讚歎了一句,語氣裏帶著些許崇拜和向往。“現在已經沒有戰列艦和‘尼德霍格’了,全部被拆毀去換取與聆聽者的合約了,大概我一生都見不到這種能一炮重創或者摧毀‘榮耀戰艦’的東西了。”
“一生?”又有一個人笑了起來。“你的一生還早呐,誰知道我們能活多久,也許隻有聆聽者所信仰的那個什麼塞西翁才知道。”
很酷……
克蕾雅心裏很難受,她很難相信“尼德霍格”和“拉塔斯托克”在現在逆旅人眼裏就是一個“很酷”的東西。
在這次睡醒之前,她一直以自己是“拉塔斯托克”的一員而感到驕傲,以自己是一個戰列艦編隊的情報部長官而感到驕傲,以自己可以參與操控“尼德霍格”而感到驕傲,但是這份驕傲可從來不是隻有光鮮的一麵,它身上覆蓋滿了血腥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