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申時三刻,雪下得很大,狂風怒卷著鵝毛般的大雪呼嘯地橫掃著一切,天冷的很,盡管軍營是在避風的山坳處,盡管厚實的帳篷裏點燃了數個巨大的炭盆子,可身為一軍主帥的胤祥依舊覺得凍得夠嗆,這等冷不是因這大雪,也不是因著天寒,而是從心裏頭往外寒起。
掃視了一眼麵前桌子上的兩張紙條,胤祥緊鎖著的眉頭更是皺成了一團,心裏頭仿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感交集,五味雜陳——身為阿哥,盡管是沒有爵位的阿哥,可畢竟還是阿哥,隻要是阿哥,誰又能不惦記著大位呢?胤祥心裏頭不是沒有自立的想頭,可他也清楚那不過是妄想罷了,就憑他手中這一萬五千不怎麼可靠的軍隊想要奪位根本就沒有可能——軍隊倒是強軍,訓練了一年多的軍隊雖還沒見過血,可戰鬥力還是不錯的,問題是胤祥並沒有指揮全軍起兵造反的把握,不說別的,手下那幫子參佐大半是各位阿哥的心腹門人,胤祥能完全掌控的不過就是幾營的兵力罷了,軍心不齊又如何能決勝沙場?
自打未時一刻前後腳收到胤祚、胤縝兄弟倆分別發來的飛鴿傳書起,胤祥在大帳內已經埋頭苦思了一個多時辰,能想到的胤祥都已經想了,該考慮的也早就考慮清楚了,再拖下去必然無法及時趕到京師,現如今已是到了該下決定的時候了,胤祥咬了咬牙,霍然起立,高聲對侍立在門口的戈什哈下令道:“來人,擂鼓聚將!”隨著軍令一下,大營正中的巨鼓陡然間響了起來,軍營中頓時沸騰了起來,各營統領披掛整齊,衝出了自個兒所在的帳篷,蜂擁著向主帳奔去,各營士兵在官佐們的號令聲中,不顧漫天的大雪在營中的空地上列開了陣型,一股子肅殺之氣在軍營中彌漫開來……
冬天的夜來得早,不過才是酉時正牌而已,天都完全黑了,大雪紛飛的街頭上絕少行人,即便是有也是匆匆地往家趕,這等寒夜也隻有在家中的熱炕頭上才能得到一絲的溫暖不是嗎?可就在這等天寒地凍的時分,數十騎人馬急衝衝地從暢春園裏衝了出來,分成數路,到各王公大臣家宣旨去了——康熙老爺子龍體初愈,明日將祭天謝恩,在京五品以上官員務必於卯時正牌到暢春園點卯,為聖上祈福。消息一出,百官轟動,皆以為聖上已經渡過了難關,痊愈有望,京師上下喜氣一片,然而這等喜慶不過是不了解內情之人的喜慶罷了,所有消息靈通的人們都知道聖上已經不行了,明日大約就是宣遺詔的日子了,該做準備的全都在暗中悄悄地進行著。
酉時一刻,一輛遮蔽得嚴嚴實實的馬車悄然駛入了戒備森嚴的獅子口胡同裏的“鴻鵠”總部,除了一名無精打采的馬車夫之外,整輛馬車沒有絲毫的標誌,但卻沒有受到任何的稽查,守衛在胡同口的巡哨們宛若沒看見一般,任由馬車慢慢地從身邊駛過,直抵大院的門口。
“到了!”馬車夫輕輕地說了一句,身形一閃,人不知何時已落在了地上,伸手掀開馬車上的門簾,恭敬地侍候著馬車上的人下來。
“就是這裏嗎?”隨著一聲清脆的話音響起,一對青年男女相攜著走下了馬車,男的一身綢緞棉襖,外罩一件白狐皮背心,頭頂虎皮瓜帽,一股子書卷氣;女子一身宮裝旗袍,脖子上一條火狐圍脖,配上圓潤的臉頰,顯得富貴逼人。
“是,九格格裏麵請,王爺在裏頭候著呢。”馬車夫恭敬地彎了下腰,擺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有勞了。”溫憲格格點了下頭,拉了下身邊的額附鄂爾成,跟著迎出門外的下人們徑自向大院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