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夢生注譯(1 / 2)

《千家詩》是部什麼書?在討論這個問題前,我們不妨先來看兩則戲曲小說中所載的事:

清初戲曲家李漁的著名喜劇《風箏誤》中,寫詹烈侯有兩個女兒,一名淑娟,美而多才,一名愛娟,醜而鄙俚。才子韓世勳與才女淑娟通過在風箏上和詩,互生羨慕之心。愛娟得知此事,冒名與韓世勳約會。兩人在暗室中見麵,鬧出一通笑話。劇中有這樣一段對白。

(生)小姐,小生後來的一首拙作,可曾賜和麼?(醜)你那首拙作,我已賜和過了。(生驚介)這等,小姐的佳篇,請念一念。(醜)我的佳篇一時忘了。(生又驚介)自己做的詩,隻隔得半日,怎麼就忘了?還求記一記。(醜)一心想著你,把詩都忘了。待我想來。(想介)記著了!(生)請教。(醜)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生大驚介)這是一首《千家詩》,怎麼說是小姐做的?

可見,像愛娟這樣胸無點墨,粗蠢無賴之女子,也能背誦《千家詩》。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眾人擲骰子掣花名簽,共掣出八支簽,簽上詩句,有六支見於《千家詩》:

杏花———瑤池仙品,“日邊紅杏倚雲栽”(高蟾《上高侍郎》):老梅———霜曉寒姿,“竹籬茅舍自甘心”(王琪《梅》);海棠———香夢沉酣,“隻恐夜深花睡去”(蘇軾《海棠》);荼!花———韻華勝極,“開到荼!花事了”(王琪《春暮遊小園》);並蒂花———聯春繞瑞,“連理枝頭花正開”(朱淑真《落花》);桃花———武陵別景,“桃紅又是一年春”(謝枋得《慶全庵桃花》)。

蔡義江《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說:“夜宴中行酒令時所玩的象牙花名簽子所鐫的詩句,極大部分均可在舊時十分流行的《千家詩》選本中找到。因為人們比較熟悉,所以隻要提起一句,就容易聯想到全詩。”

從以上兩則有關《千家詩》的記載,已經可以清晰地知道,《千家詩》是舊時人人皆知的普及讀物,不僅是書塾中必備的啟蒙書,還深入到閨閣,並躋身於花簽酒令等娛樂物品中。

《千家詩》舊時與《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合稱“三百千千”,流傳極廣,版本繁多,今天所見的本子,都不是它的原始麵貌。最早的本子,一般認為是南宋劉克莊所編,全名為《分門纂類唐宋時賢千家詩選》,選了唐宋詩人565家的近體詩1281首,大部分是宋詩。全書分二十二卷,依時令、節候、天文、地理、器用、禽獸、昆蟲、人品等十四門分類。從清初以來流行的《千家詩》,題《增補重訂千家詩》,翟灝《通俗編》記雲:“今村塾所誦《千家詩》者,上集七言絕八十餘首,下集七言律四十餘首,大半在後村選中,蓋據其本增刪之耳。”這個本子,署謝枋得選,王相注。謝枋得為宋末人,今本《千家詩》收其詩多首。王相是明末清初人,字晉升,江西臨川(今撫州市)人。他編過多種蒙學讀物,不僅為七言《千家詩》作注,還另外選了本五言的《新鐫五言千家詩》,後人將其合刊,就成了今天我們見到的《千家詩》,共收詩226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