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的記得,那晚是宋時明把她背回去的,可是之後,她就病得更嚴重了,害得宋時明被先皇打了幾板子,狠狠地訓了一頓。等他們再去那個幽穀的時候,蝴蝶已然不見影蹤,那個美麗的夜晚就像一場夢境。

從前,安如玉希望隻屬於她和宋時明的兩人安安靜靜的時光可以永遠停駐,現如今,曾經的安如玉、已死的安如玉,現而今重生的秦月希望自己可以快點忘掉過去,有關那個人的,就請快快的在腦海裏消失吧。

既然上天讓他選擇重生,她就要過自己全新的生活!不依賴男人,她自己也能過得灑脫。

秦月掩嘴輕笑,對那位姑娘說:“當然沒有那樣的蝴蝶,這是我晚上夢到的情景,小姐如若喜歡小月的繡品,可向小月定製圖案樣式,小月繡好自會送至府中。”

這姑娘一聽,非常高興,其實蝴蝶誰都會繡,難的是如何在起針和落針時不動聲色、運用自如地加入細銀絲線,不多不少,不粗不細,剛剛合適,還活靈活現,所以她當即決定要和秦月手中一模一樣的蝴蝶。

之後,秦月匆匆奔赴其他客人的府邸,她的包袱裏,是幾件已經完成的繡品。

不錯,現在的秦月是這個縣城中小有名氣的繡娘了,雖然她才年僅十六歲,繡工就比幾十年資質的繡娘好了。

想不到當年最討厭的、被逼著每日練習的刺繡現在成了自己生存的依賴,又幸而原來的秦月可能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的繡工也很好,醒來後,她看過原主人的繡品,技巧都挺純熟,隻是不夠沉穩和細致。

哎,她的心中也藏著事吧,所謂“世事難料”,無意借用你的身體,我會好好的生活!

盡管秦月在這裏生活了近一年,但她還是不習慣南方炎熱的天氣,夏天已近尾聲,秋日的涼爽遲遲未到,空氣依然是那麼燥熱。口渴、心內躁動、疲憊,她已經走了七戶人家了。不遠處的牆根下,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個車夫。她停了下來,拿出之前用繡件換來的銀兩——還剩最後一戶最遠的人家了。

銀錢穩穩的呆在她的手心,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絲微弱而淺淡的光暈。這樣的溫暖。

不,還是留著給娘買藥、補身體吧。下了決心,她手一收,錢又緊緊握在了手中,隨即,她再次認真而仔細的把銀錢打點好放在包包裏。

最後一戶人家要送到縣城郊外,這是秦月的大客戶,以往是送到城內的宅院,但是到了夏季,他們就暫居到了城外的私人避暑山莊,雖遠,但秦月不敢怠慢,每次依舊會親自送過去,況且這戶人家已經允許自己一個月隻送一次,就是說,允許她把兩次的任務屯成一次做。

郊外的風景不錯,大路兩邊綠樹成蔭,果然比城內清涼許多,秦月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沉澱剛才烈日下奔走浮躁起來的心。

她避開了不遠處鄰居家張大嬸的茶攤兒,抬腳往河邊走去。她實在是熱的受不了了,頭發有些蓬亂,而且臉上的汗於是決定順路到河邊用手帕浸點涼水擦擦汗。

選了一個寂靜無人的角落,便在河邊坐了下來。清涼的河水將手帕沁得冰涼冰涼的,秦月不由得把整個衣袖都捋了起來,把兩隻袒露的手臂伸入水中浸泡。

幽靜又清涼的河岸草地不禁讓人想要停駐小憩一番,這四處僻靜無人……秦月猶豫了一下,做賊似的把背上的包袱解下放到一旁,輕手輕腳地脫掉鞋子,解開綁帶,卷起褲腳,再輕輕地把腳伸進水中。直到她安安穩穩地把腳浸入水中,她才愜意的舒了口氣。

整個人放鬆下來,思緒又開始飄飛,飄飛,飛到遙遠的過去。

大燕王城皇家獵場裏,有一片幽靜的溪穀地,那是獨屬於宋時明和安如玉的遊樂場和休息地。他們都喜歡自然的東西,而非人設的僻穀美景,以前,夏季的時候,宋時明和安如玉常一起到那兒的溪邊玩,他們有時會在那裏呆很久,他在湖裏遊水,她就在岸邊一邊泡腳一邊完成女師交待的刺繡功課。漸漸的累了,就在溪水的叮咚聲和徐徐吹來的清風中,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直到回家的時候,宋時明把她叫醒。

有時候,她睜開眼,看到的是宋時明黑亮的俯視著她的眼睛,他完全的繼承了他母後漂亮的眼型,雙眼皮線條優雅而精致,睫毛長而密,眼睛亮而有神。她就喜歡盯著他的眼尾和眼睫毛看。而有的時候,她醒來,看到他正在幫她收拾東西,隻是一個背影,她看著心中極為安心。

奇怪,不是說好要忘記的麼?過往年月中的記憶碎片卻如此輕易而自然地浮現,往事曆曆在目,叫人黯然神傷。

當秦月還沉浸在往事的悲戚中不能自拔之時,伴隨著一陣嘩嘩的水聲響起,秦月猝不及防,眼淚還沒有來得及收起,這塊河水中竟然站起一個人來。

眼前之人,濕衣緊緊的貼在身上,哈?是一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