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銀,醒了。
蘇銀很淡定的從房頂冰涼的瓦片上爬了起來,迅速活動了一下全身的關節,一陣劈裏啪啦的脆響過後,蘇銀迅速拿好自己的工具,敏捷地從破舊的房頂跳下,一個完美的前滾翻減弱了一下衝力,站起來就衝向了自己的工作地點——繁榮街,開始了以為期一天的乞討工作。
對,蘇銀的職業很有趣——乞丐。一個底層到無法再底層的職業。其實他有更多選擇的,比如憑借他清秀的臉和比較健壯的身材,去當個麵首綽綽有餘。可是他對此不屑一顧:“出賣自己的靈魂與肉體賺錢,還不如乞討,至少心裏舒服。”但當別人問為什麼不去找份正經工作時,他會流露出極少出現的尷尬與羞澀,撓著幾個月沒洗的頭說:“內個,我失去過記憶,所以啥也不會。”別人除了嗤之以鼻沒有其他想法。他倒是很心安理得。
其實蘇銀沒有撒謊,他確實失過憶,他隻有六年前到現在的記憶,在以前的一概不知道,每次他試圖去回憶的時候,頭都會痛得讓他試圖自殺,那種感覺就像是將頭蓋骨活生生從頭上撬下來一樣。在嚐試了幾次之後,後來他索性不去回憶了,按他的說法:“恢複記憶又不能當飯吃!!!還不如抓緊時間掙個饅頭錢。”他能活下來其實也是一個奇跡。六年前一個老乞丐,在路邊發現了一個昏迷不醒的瘦弱男孩,而恰巧老乞丐無依無靠,無子無孫,便將這個昏迷的男孩撿了,這個男孩,便是後來的蘇銀。後來據老乞丐心酸回憶:“當時那個娃老慘了,衣服都沒有,大冬天的,就那麼躺在地上…我一看,長得還挺俊,得了,撿回來養著吧。”然後老乞丐走街串巷,四處詢問加討論,最終將男孩的名字定為蘇銀。姓隨老乞丐,至於“銀”這個名嗎,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來這是一種對孩子未來美好的期盼......蘇銀後來長大後一直說老乞丐再提撿他的時候他沒穿衣服這個事他就不給老乞丐養老了。後來他也的確沒有給老乞丐養老。不是他不孝順,而是老乞丐在第二年的冬天就死了。起因是當時正沿街乞討的熱血青年蘇銀看不慣當地幾個潑皮鬧事找茬衝上去阻攔,幾句爭執不和便打了起來。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蘇銀又比較瘦弱,幾招下來便被放倒在地,接著是一頓狠揍,後來聞訊而來的老乞丐衝了上來救他,結果顯而易見——兩個人一起被揍。後來,蘇銀撐過來了,老乞丐不行了。
在一個繁華的城市中,死去一個乞丐,不會被任何人重視,也不會被任何人同情,反而讓街道管理員覺得工作好幹多了,人生有望。老乞丐死的時候,蘇銀一滴淚也沒有掉,隻是在寒風肆虐的小破屋裏呆呆地抱著老乞丐,一聲不吭,眼睛也失去了光彩。第二天,蘇銀在朝陽升起之時將老乞丐的氣體背到了小破屋後麵的一處曠野,然後開始罵罵咧咧地給老乞丐挖墳,他用手在野外挖了一天,整整一天,滴水未進,雙手到最後血肉模糊到不成樣子,你根本無法將那兩隻豬蹄狀的物體與手聯係起來。而最後他也僅僅挖成了一個大小很明顯不合適的坑。老乞丐最後是蜷縮著葬在坑裏的。蘇銀挖完了已經是晚上了,曠野無人,陰風陣陣,他卻一點也不害怕,而是坐在坑旁,一邊用著最原始的方式——舔給自己的手消毒,一邊罵著老乞丐:“老東西,你厲害啊,說死就死了,說好的給我掙出的娶媳婦的錢呢?說好的讓我伺候你一輩子別想翻身呢?現在好了,每天賺錢養家的活全到我一個人身上了,你清閑了,什麼也不用管了,整天睡就行了,閑得無聊還可以出來嚇唬嚇唬人,你XX怎麼也不替我想想!不過還好,現在我賺一個人的錢就行了,終於不用管你了,我好開心…”蘇銀撒了兩個謊。第一個,他很不開心,他極度差點哭出來,可是他忍住了,他把臉埋到地上,他把頭仰到無法再仰,用盡一切辦法讓自己不哭出來。因為他不想讓老乞丐失望,不想讓老乞丐看不起。他記得老乞丐說過,男人,流血不流淚!當時老乞丐因為這句話被蘇銀嘲笑了三天,但後來老乞丐被打的鮮血直流到死也一聲沒吭,隻是笑罵著說沒辦法看著你這個混小子娶媳婦了,一旁的蘇銀在沉默中默默記下了這句話。第二,他每天乞討來的錢,還是分成了兩份,一份自己用,另一份買個饅頭,富裕時買兩個,放到老乞丐墳前,然後再罵一遍老乞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