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李商義抱住虯髯鬼，放聲大哭。淚水如文豪之文，汪洋恣肆，頃刻間淋濕了虯髯鬼的衣背。虯髯鬼也緊緊地抱著他默不作聲，似乎是在分享他此時的悲傷。良久，扳直他的身子道：“徒弟，你說這功夫還練不練？”
練不練？練，自己勢必要放棄營救三娘的努力；不練，則會永遠弱小，永遠處處碰壁、時時遇險。一瞬間，李商義如陷漩渦，頓感無能為力。
壁虎遇難會自斷尾巴，盡管疼痛但卻是暫時的，它保住的是更大的利益。李商義突然大悟，含淚說道：“師父，我練！”
心中有了目標，行動必有效果。李商義從此心無旁鶩，刻苦練功，每日裏都練得汗出如雨淋。虯髯鬼也教得格外認真，出拳踢腿即使偏差毫厘也要糾正。日子如魚，頭尾相接，不經意間已溜走一串。李商義武功精進，神通大長，已能在虯髯鬼手下走上七八招。這一日，陰曹地府裏突然起風了，李商義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側耳細聽，風聲裏好像有女子的哭泣。
“師父！”李商義退後數尺，示意虯髯鬼。
“什麼？”虯髯鬼皺了皺眉，好像是責怪他不專心。
李商義又囁嚅道：“師父……有女子在哭……”
虯髯鬼不客氣地道：“是不是懷疑是你的三娘啊？”
李商義遲疑著不肯回答，虯髯鬼見狀微微冷笑道：“哼，就算是你的三娘又怎樣？你有本事把她從火判官手裏救出來嗎？如果沒本事，就不要胡思亂想，假裝仁慈。沒有本事的仁慈是沒用的仁慈。”
話如利劍，直刺心底，令李商義尷尬萬分。與虯髯鬼相識多日，還從沒聽他說過如此難聽的話語。
“要想讓你的仁慈真正發揮作用，你就要專心致誌練好武功。”虯髯鬼繼續毫不留情地說道。
是啊，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就算眼睜睜地看著三娘受罪又有何法？李商義在心裏同意虯髯鬼的觀點，可他忘不了三娘俏麗的臉、溫柔的笑和三娘對他的好。刹那間，心亂了。
練，練，練，練得刀槍不入，萬夫莫敵，出手擊物如摧枯拉朽。忍，忍，忍，忍得三娘受盡折磨，遍體鱗傷，即使將來把她救出也於心難安。魚，吾所欲，熊掌，亦吾所欲，為什麼作鬼也總要碰到魚和熊掌？
李商義的臉陰晴不定，被虯髯鬼看在眼裏，他收起冷笑，柔聲道：“徒弟，別想了，還是練功吧！”
“不，我不練了，等練成了武功，說不定三娘早就音信皆無了。”李商義抱頭蹲在地上，頗顯無奈，他知道虯髯鬼是希望他練好武功的。
正如他想像的那樣，虯髯鬼果然很失望，輕歎一聲道：“先別忙著說不練，你知道，我倆有緣我才傳你武功……”
“不練了不練了，我與三娘才有緣，我要去找三娘……”李商義聲淚俱下，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兒。
虯髯鬼一時騎虎難下，料不到李商義竟敢頂撞他。他張了張嘴道：“好吧，我就讓你考慮三天，記住，沒有超群的武功，你必定處處受欺負。”言罷，轉過一塊大石頭倒頭而臥。在一旁的九護衛趕緊上前，恭敬地問好。
“嗚——”風聲中女子的哭聲更清晰了，李商義的心頓時揪成一團。
怎麼辦？已與師父產生分歧，他會不會阻攔自己？
李商義決定偷偷地離開虯髯鬼，獨自進城。
扭頭瞧瞧虯髯鬼正對九護衛大倒苦水，他忽地躡手躡腳朝前溜去。
虯髯鬼給他考慮的時間是三天，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逃走。他遠離巨石，走下荒山，一切都做得遺跡不露。來到城門遠處，見守門鬼兵仍舊盤查嚴苛。怎麼辦？進城得有戶證，可現在風聲很緊，那些賣假證的都銷聲匿跡，自己上哪兒去弄證？
“哎，你的戶證！”鬼兵向出城的鬼民伸出鬼爪，那鬼民早就做好了準備，趕緊把戶證遞上。鬼兵看了看，一抬爪子道：“走吧！”整個過程李商義隻眨了三次眼。
怎麼辦？沒有戶證根本進不了城！
突然，李商義把嘴一撇，臉上立即殺氣陡現。他轉過身，背朝城門迅疾而行。
奇怪，他這是去哪裏？他不準備進城了嗎？
估計守城鬼兵看不到了，李商義才停在道旁，左右瞅瞅，仿佛在尋找什麼。路上除了幾塊瓦片和磚頭，就沒有什麼活物了。遠處，一個挎著菜籃子的鬼婆子正顫顫微微地朝這邊起來。
“喂，請問去冥都商鋪怎樣走？”鬼婆子走到李商義跟前，詢問道。
“朝這邊……不，朝那邊……”李商義指了指城裏的方向，忽然又拐向相反的方向。
“究竟是哪邊啊？你知不知道怎樣走？”鬼婆子疑惑地望著他。卻見他冷然一笑，麵顯猙獰，低聲道：“無論哪邊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