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繼續滾動,發出了低低的碌碌聲,加之車上微微晃動,再配上滴滴答答的馬蹄,以及西北風呼呼地掛在車篷的聲音,宛如一首天然的催眠曲,聽得本來隻是借口而沒有絲毫睡意的燕飛羽不覺間眼皮便真的沉重了起來。不多時,她已真的睡去。
見她鼻息很快深沉,山丹反倒有些疑心剛才自己是否多想了,眼瞧著那小鬆鼠見沒人理它又要發鬧,怕打攪了飛羽的好夢,也不顧上許多,忙遞了兩個果子給它。
看著小精靈雪白的小身子,山丹的心頭忽然不覺地浮起一個冷傲如冰的白色身影,以及一雙看似深不可測卻總讓人感覺孤獨的眼眸。
山丹的身子不由一顫,麵色倏地蒼白,隨即狠命地咬了咬牙,硬將那個影子擠了出去。
不管她是否曾刻意地關注過那個人,不管她曾有著怎樣的異樣心思,如今那個人都已成了背叛小姐的敵人,更成了殺害箭荷的間接凶手,他們之間就隻剩一個結果,那就是:勢不兩立。想起自己好幾次看見箭荷帶著紅暈,偷偷地凝望寧不,山丹就情不自禁地躬起了身,緊緊地抓住胸口的衣襟,緊緊地閉上了痛苦的雙眼。
幸好,兩邊的窗簾都已垂下,幸好,小姐已經睡著了,不然……山丹淒涼地笑了笑,再睜開眼時眼中已是一片灰暗。
入冬後日短,早上隊伍雖起的早,但為了安全,卻從不在夜間行路。這一日,眾人同樣趁著天色未黑,便井然有序地進駐了一家當地大戶特意騰出來的別院中。
這一路行來,因為燕子平的仔細打點,隊伍很少直接入住客棧,多半隻在中午聊做休息而已,晚上停宿則多選用和燕家有生意往來的富戶住宅。至於夜晚值守,則完全由燕家護衛直接輪流,不勞煩當地的官兵,這樣一來,既能保護夜間防護沒有漏洞,也能保證白日裏的護衛精神。
“小姐,到魯家莊了。”
“嗯?”燕飛羽被山丹喚醒時,眼中還帶著些微的困意,眨了眨眼看著已掌起琉璃燈的車廂,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睡了一小半個下午。此刻感覺身下馬車已一動不動,忙赦然地起身,讓山丹幫忙理了理雲鬢,又用山丹早已備好的溫熱毛巾擦了擦臉,清明了雙眸,才戴上麵紗,披上裘服,彎腰而出。
“好些了麼?”燕飛羽剛一出去,就迎上了一對含笑關懷的眼眸,以及一隻修長的手掌。
燕飛羽愣了一下,才明白雲霄這是要扶自己下車,右手頓時微微一縮,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的眼。但隨即又覺自己這樣很沒來由,還是迎視了過去,點了點頭,並將手搭了過去。
下一秒,她已覺得自己的小手被一片溫暖有力地包圍,仿佛隻要手上還能傳來這樣的溫暖,就算是冬日的北風再過淩厲都將無所畏懼一般。
再見雲霄時,自己不但和他那麼接近,還曾靠在他懷裏好長時間都沒有什麼特別感覺,為何現在隻是雙手相觸,就突然有這樣莫名的感覺?想到下午時雲霄說要回去自己陡然低落的情緒,燕飛羽心中猛然地一顫,頓時被自己駭到。
“怎麼了?還是不舒服麼?”雲霄敏感地察覺手中的小手一僵,不由蹙了下眉。
“沒有,隻是剛從車裏出來,覺得有點冷。”燕飛羽下意識地掩飾道,迅速地下車並縮回自己的手緊了緊披風,將注意力轉移到齊聲彎腰歡迎自己的一眾魯家人身上。但麵上還是不禁地泛起兩片熱潮,暗自慶幸多虧蒙著麵紗,才不至於出醜,隻是麵上雖無異樣,心頭卻已亂麻叢生。
暗自鎮定了一下,燕飛羽微笑得體地還了一禮:“多謝魯員外厚意,飛羽就冒昧打擾了。”
“哪裏哪裏,燕小姐肯來寒舍,那是在下全家的福氣,從此寒舍亦將蓬蓽生輝,又何來打擾之說。燕小姐,外麵天寒風冷,還請進內休息。”魯家莊的主人魯瑉和他那位滿頭珠翠的婦人,滿臉堆笑地彎了彎腰,同時側身相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