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太平鎮永盛酒樓的後院兒裏,隻有一個房間還有昏暗的光線透出來。
搖曳的火光把一個硬|挺、高大男人的身影投射到窗紙上。他隻坐在那裏垂頭冥思,便有一種不可抑製的寂寞和迷茫之感幽幽彌散開來。
蕭白的身前放著一張信紙,信上的字不多,幾眼便能看完。可是,他卻足足看了有一個多時辰。
最後,他長歎一口氣,把信紙拿起來,放到燈是上燃著。
火沿著暗黃的紙張迅速蔓延開來,已經燒到了他的手指,他卻仿若未覺。一直到手裏隻剩下一片灰燼,他才輕輕撚了撚手指,任灰燼飄散。
如果現在一切都可以重來,當初他寧願死在外麵,也不想欠下別人的救命之恩。他寧願做一輩子東升米糧店的學徒,也不願做這個龐大組織朔北地區的掌舵人。
可是,當初他怎麼就這般選擇了呢?
從不貪心到貪心,也不過就是想要卻無法企及的東西越來越多罷了。
可是事情到了最後,不管他站的有多高,未來有多明媚,無法企及依然是無法企及。
想到那張總是自信且淡然的臉,他不禁悵惘。她要嫁人了,她終究是要嫁人的,可要嫁的人始終不是他。
曾經他離她那麼近,近到可以和她談心,可以和她閑聊,可以對她無話不說。
可是……
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他有了新的任務,最後的一搏,若他們贏了,他將一世榮華。若他們輸了,他也不過是回歸了當年的路途罷了。
而此時覃初柳也難以入眠。她躺在熱乎乎的大炕上,想著剛剛冬霜說的話,身體和心裏卻不覺得有多暖。
冬霜去太平鎮找人查放火矢的人,就算賀拔瑾瑜在這裏的人都有些本事,但是像這樣毫無頭緒地找幾個人也是非常有難度。
就在這個時候,蕭白派人去采香院尋冬霜,然後把已經抓到的人交給了她。
他知道采香院不是一個普通的妓|院,也知道冬霜不是普通的婦人,他知道關於賀拔瑾瑜,關於她的很多隱秘的事情。
他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出手相助,卻也沒有要邀功甚至拉攏她的意思。
雖然他沒說,但是覃初柳也知道,他能這般做,全是看在當初他們的情意上。
不過,一碼歸一碼,就算他還惦記著當初的情分,也不能派人暗中窺探她啊,這算怎麼回事?
翻了個身,麵朝著牆,手指輕輕地觸到牆麵上,微涼的觸感讓她煩亂的心緒稍稍平穩下來。
有機會找他談一談吧,若真的是道不同,那又何必非要有牽扯。
第二天,全家人都起來吃飯了,卻發現並不見譚紹維的身影。覃初柳原本不想管他的,不過想到昨晚他聽著冬霜的話拄著腦袋就睡著了的樣子,心裏卻有些不落忍,還是指派小河去他的房間看了一眼。
不大一會兒小河從房間裏出來,“還睡著呢,叫了好幾聲都叫不醒。”
“莫要管他,他就這樣。若是睡熟了,除非自己想起來,否則就是在他耳邊敲鼓他也不會醒的。”元娘把覃初柳愛吃的菜挪到她身前,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覃初柳和小河對視一眼,眼裏的意味彼此都明白。小河臉上雖然還是冷冷的,不情不願的樣子,但到底是比昨天緩和了些。
譚紹維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十分才醒過來。睡了一天一夜,他早已經腹內空空。
晚飯也挺有意思,往常晚飯都是米飯,今日元娘卻特意煮了粘稠的粥還烙了餅。
譚紹維一上桌就便驚奇地說道,“哎呀,我久未進食,正該喝些粥暖胃呢。”
他說的無心,但是有的人可就心虛了。
元娘的臉色發紅,隻默不作聲地低著頭吃飯。覃初柳看著這個樣子的元娘,腦子裏隻想到了一句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換成元娘的情況,就該是天要下雪娘要嫁爹啊!
外麵的天很陰沉,不過才傍晚十分,天已經全黑了下來,吃過飯之後覃初柳也無事可做,幹脆又點著燈做起了自己的嫁衣來。
好幾天沒動手,乍一撿起來,她倒是做的挺認真,不知不覺就做了將近一個時辰。
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眼睛也有些酸澀,她正打算把衣裳收拾起來等白天再做,忽聽一陣輕微卻極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
她沒有多想,隻把衣裳放到一邊便去開了門。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落了雪,不多大,借著屋內昏暗的光線隻能看到一粒一粒飛速落下的晶瑩的小顆粒,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