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紙裏包不住火,二虎還是知道了,也許那多嘴之人還順帶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阿牛如何不道德地從他手裏將春香霸占過來——至少在眾人的眼中是如此,那銀簪子在頭上招搖可不是一日半日,婚後春香倒再也沒帶出來過。
她把它壓在箱底。
二虎再也沒有給阿牛寫過信。
來年夏天,瀬玖班師回朝了,二虎衣錦還鄉,立了戰功升了百夫長。瀬玖對於自己家奴出身的人還是多有提拔,對二虎這個人也有印象,可以說他前途光明。
同去的護院裏隻二虎有這個運氣,有的死了,有了殘了,還有的臨陣脫逃或者籍籍無名,阿牛真心替二虎高興。
然,他還怕二虎不原諒他,畢竟,他走的時候那麼舍不得他,要他等他。
……然,二虎終歸是二虎吧,無論他做了什麼事情都會讓著他,把最好的給自己。阿牛給自己打氣,回想起從前種種二虎的好處,越想越覺得能行,越想越思念他。
阿牛想二虎了。
然,二虎並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阿牛巴巴地跑到兵營去找人,當兵的通報之後過了會就回來驅趕他,說長官說了不認識阿豬阿狗的。
“不是阿豬阿狗,是阿牛,你去同二虎說是阿牛,我是他兄弟!”阿牛極力辯解!
當兵的粗暴地拿哨棒打他,像打一條偷食的狗一樣,“長官說不認得就是不認得!你敢在這裏耍賴打死你也不必償命的!”
阿牛嚇壞了,連忙跑開了,遠遠地看著兵營,門衛森嚴,二虎就在裏麵卻被這幫兵給蒙騙了!
“二虎!二虎我想你!!”阿牛衝著裏麵不死心地大喊大叫。
兩個兵抗著哨棒立著眼來追打他,阿牛一溜煙地跑了。
第二天他又去兵營,還沒到門口被那兩個兵看見了,又扛著哨棒來打他,他一邊跑一邊喊:“二虎!二虎來救我啊!!殺人了!!二虎!”
跑的略慢了些被那兩個的棍子輪到屁股,火辣辣地疼,阿牛像尾巴上綁鞭炮的牛一樣四蹄朝天地又跑掉了。
看來兵營是去不成了,二虎又不回來,阿牛覺得他們分開了好久,他有好多話要跟他說……這幫兵真可惡!等見到二虎一定要狠狠告一狀,敢打他!要他們死得比黑狗還慘!
是了!二虎為了他連人都肯殺,怎麼會不原諒他……再說他也沒錯,二虎又沒真看上春香。
阿牛的邏輯給了自己一個小團圓。
過了兩天,阿牛覺得想得不行,兵營又去不得,夜裏下了工他不知不覺地走回從前在巷子深處的板房家,那裏已經不是屬於他,在二虎走之後不久就被新一代的流浪孩子占領,阿牛更不大去了,如今隻到那裏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夜裏陋巷在月光下更加荒涼,板房也像隨時會倒下一樣破敗得厲害,比記憶中更加不堪了。記得從前他會隨時撿回可以用的木板釘子藤條之類的東西,天氣好時二虎爬到房頂不顧危險修補那些漏洞,那時他們很愛護這個家,這個唯一的歸宿,然,時光流轉,他們並沒有守住這裏。
阿牛想走近些摸一摸那斑駁的木板,這裏或那裏,縱使不起眼,總還殘留著往昔的痕跡。
那扇像最不貞潔的女人一樣隨時準備門戶大開的門板隨著阿牛輕輕的碰觸而吱嘎呻吟著向後滑去,裏麵靜悄悄的,沒有想象中的孩子警覺的質問和不友善的驅趕,難道是睡著了?並不像,裏麵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