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岩人看知青(3)(1 / 3)

知青剛來那會兒,對小貓小狗之類的小動物非常寵愛,從老鄉家買了,把紙盒子鑽了通氣孔裝在裏麵,塞上麵包餅幹之類的吃食,拿到郵局要朝北京寄,結果都被一一擋了回來。當我從他們那支支吾吾滿臉羞澀的表情中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便一口回絕:“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們再怎麼饞也不能打我們家鴿子的主意呀,我奶奶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臨近年關時,看著他們一個個又饞又想家哭鼻抹淚的樣子我的心就軟了,最終當了家庭的叛徒。條件一是隻能等晚上人都睡了以後才能動手,二是絕對不能出聲。存了一個僥幸心理就是,黑更半夜,他們不一定能抓到那靈性的飛鴿。

沒想到,“賊人”有“賊”法。他們選擇的是一個漆黑的夜晚,準備了兩隻加長的手電筒,往那破窯掌裏一照,打得雪亮,然後用長杆子一通,那鴿子便直奔亮處飛去,使勁小的還能折回身奪一條生路,使勁大的便立時就撞昏了頭落將下來,不到十分鍾就抓了六七隻,一時間惹得雞叫狗吠。祖母在她那窯裏直喊:“黃鼬、黃鼬!快些,不要讓黃鼬把雞拉跑了!”他們聞聲眨眼間就逃得無影無蹤。

第二天祖母見了那破窯裏落的鴿子毛,十分疑惑,自言自語地說:“日怪,黃鼬吃雞哩嘛,人老幾輩就沒有經過如今這黃鼬還吃鴿子哩。”我的心裏也就像做了賊一般不得踏實,還不得不撒謊說:昨天晚上睡得太死了,什麼都沒聽見。

更加奇怪的是,那些飛出去的鴿子再也沒有回來。我們家的院子裏便永遠失去了那鴿群翻飛的風景。我想那鴿子大概也是會記仇的,它們是用自己的方式對不誠實的人進行懲罰。

殺狗

我們家有一條狗,我給它起名叫黑子。它從不出聲,村裏人都叫它啞巴狗。可它卻是祖父極忠實的伴。祖父的眼神不好,隻要一出門它就在前麵領路。黑子非常聰明,看見人提桶就知道是要馱水,便會順著井坡往溝裏跑;看見拿鋤頭,就會往窯背山上跑,而且到了岔路口還知道等人。傍晚收工時,黑子也總是跑在前麵,人還沒有進村狗就先進門了,早早報回了一天的平安。

可就是這麼一條極溫順的狗,那一年的春天不知道怎麼卻發了威。先是我們到鎮上去趕集,黑子不知怎麼就看上了河裏那幾隻先知水暖的鴨子,箭一般撲進水裏生生地就給人家咬死了一隻。鴨子的主人提了棒子趕來時,那落水狗早已經跑到了高高的山坡上居高臨下地觀看由它導演的一場鬧劇。追不上狗,他們便來找我這狗的主人論理,幾個知青哥們兒怕我吃虧立馬就護了上來。

“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要鬥私批修。這是你們家養的鴨子嗎?資本主義的尾巴要堅決割掉,誰批準你們養鴨子了?”有一位反應快的迅速掏出了紅寶書。人家一看有理沒法講,就隻好撿起地上的死鴨子悻悻而去。誰知這事留在我心裏的疙瘩還沒有散去,黑子又闖下了一個大亂子。

我們家的隔壁就是生產隊的羊圈,春上剛產的小羊羔跟不上群,白天都不讓上山,就圈在裏麵。黑子不知道怎麼就躥進去了,一口氣就給咬死了十幾隻。我被叫回去時,一看那場麵兩腿都軟了,可那不懂事的黑子卻請賞一般不離左右,還不時地對著那死羔子嗚嗚直發狠。要不是祖母在旁邊抹著眼淚作證,我是怎麼也不會相信這血腥的場麵就是黑子製造的。

聞信趕來的隊長,氣得背著手直轉圈,最後撂下一句話:賠錢還是賠命,你們看著辦吧。

對於我們這家口糧都被扣在庫房裏無錢往回領的人來說,錢是賠不起的,就隻好賠黑子的命了。再說這沾了血腥的黑子還能動出什麼亂子,誰也說不準。

“這狗東西牙上漬上血了!這狗東西瘋了!”祖父一邊自言自語地罵著,一邊給黑子喂了最後一頓食。

又是我擔當了一個非常尷尬的角色,給黑子的脖子上拴了一根繩子,跟著隊長就走。那傻黑子還以為和往常一樣逗著它玩呢,左蹦右跳不以為然。

到了村口的籃球架下,隊長左手把繩子從我的手裏接了過去,右手就交給了看熱鬧的知青說:給你們改善夥食去吧。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那狗已被吊到了空中,四條腿亂蹬。我便轉過身再也沒有回頭。以致讓那根繩頭在以後的歲月裏永遠搖曳。

那些知趣的知青哥們兒從此也絕口不提黑子一個字。

鱉跳崖

北京知青插隊第一年糧油國家供應,飯由生產隊派專人做,生活還能過得去。第二年夏季開始實行和當地農民同工同酬,飯也要自己做,真正的考驗才算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