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土高原的生活中,離不開牲畜對人莫大的幫助,推碾子、磨麵、生活用水等等都必須用大牲口來完成。我們來到這裏生活,與社員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飼養員了。當年我們知青正處於成長期,需求量就會更大些,因此用牲畜的時候就會多些。我常到飼養員家裏去,在他的家裏見到他的婆姨,清亮的嗓音,苗條的身段,整齊的穿戴無異於常人。我非常奇怪來隊裏幾天,每天從這裏走過就沒見過這個人呢?詫異間她回過頭來,我恍然得知原來她是個雙目失明的人,這並沒有引起我的特別驚訝。隨著時間的推移,接觸的多了,每每我從窯坡上下來還沒走進她家的院子,就能聽到她叫我的名字。
生理的缺陷使她有了超乎常人的聽覺,更使我驚訝的是,她在生活中是個極要強的人。
隨著日常接觸多了,和她閑聊的機會也多了。有一次推開她家的窯門驚奇的一幕展現在我麵前,這樣一個連光感都沒有的盲人,竟然在做針線活,她在給自己做過冬穿的棉褲,隻見她用雙手摸著棉褲確定行距針距,做得有板有眼,我異常的好奇便和她聊著,聽她講自己的經曆。雖然雙目失明,但生活中一些常人能做的事她也照樣能做。人民公社前自家地裏的農活她幹過,為人妻後她料理著家務,為人母後她自己帶大了孩子,生活中她能紡線、織布(有別人幫助做準備),能做衣服鞋襪,燒火做飯樣樣不差。看著她,聽著她,想著她,一位“強者”成為生活在我身邊的榜樣。艱苦歲月裏我20歲的生活中,這樣近距離地看到了一位身殘誌堅的平凡人。就是這樣的榜樣曾激勵了年輕的我,這種激勵伴隨我走過了幾十年,每當遇到困難、挫折,我都會想起她,一個至今也不知道名字的盲人。這些年裏我走過很多地方,有過不同的經曆:插隊的農民、兵團的戰士、校園裏的老師、工廠裏的工人……新的生活、新的內容、新的困難都能一一被我克服,使我更加自立,變得更加成熟,是這種力量伴隨了我的一生。
(作者係北京市馬甸中學初六六級畢業生,曾在陝西省宜川縣雲岩公社雲許大隊插隊,退休前在北京市整流器廠工作。)
回憶那衝不淡的時光
杜昕
朋友,你知道地球上最大的黃土沉積區在哪裏嗎?讓我來告訴你吧:它在我國中部偏北的方向,就是那空曠遼遠的黃土高原。蒼穹下,你腳踏黃土高原,極目了望,梁、峁、塬,千溝萬壑,縱橫交錯,一派蒼黃,觸目驚心!大氣,大得雄奇!美氣,美得撩人!
黃色是它最美麗的色調,就連那條從巴顏喀拉山岩間奪路而來的大河也暴烈地流瀉一川黏稠的黃色。山丹丹是它最漂亮的鮮花,信天遊是它最美麗的歌謠。革命聖地延安就在那裏。
朋友,你一定聽過《黃土高坡》那首歌吧,那雄渾的調子,高亢的音符,讓我無數次品味黃土高坡的蒼涼美,那婉轉的傾訴,更讓我對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鄉親心生思念。是它一次次把我喚回黃土高坡——我插隊的那個小山村。
村旁那條雲岩河,河水不分晝夜、不知疲倦地奔騰著,流向那洶湧澎湃的黃河,在壺口濺起了排空的濁濁浪濤……
在那裏,我生活了將近11個春秋,留下了人生最美好的年華,也得到了人間最真誠的關愛,與黃土高原結下了深深的情緣。今天,謹以此五個小故事,浮光掠影,記錄點滴,初在黃土高原的曆練,讓滄海桑田落在記憶的長河裏,以慰藉我對青春歲月懷念的心靈。
那捆“袖珍”柴
2013年5月10日,我和我的夥伴們回到了插隊的地方——革命聖地延安宜川縣雲岩鎮南窯村。
當年進村被安置在蘭天明家居住,今天終於回來了。走在雲岩河大橋上,抬頭向天明家望去,啊!那座院落依然靜靜地等候著,敞開的大門像鄉親們伸展的雙臂迎接著,踏進門來,這裏的一切多麼熟悉呀,驀然回首,驚夢44年!
我們窯裏窯外的拍照,集體照了個人照,恨不得把這個院落溶化進血液裏。這裏是我們青春夢想放飛的地方!
我站在大門裏左側平房的牆根前喊:“林夕,快點,給我來一張。”
曉靜、向罡看我站在牆根要拍照,覺著怪可笑,淑勤忙問:“你幹嗎要在這兒照啊?”
“你們難道忘了嗎?咱們那捆‘袖珍’柴就被我扔在這兒啦,拍一張留個念想吧。”
1970年夏天,杜昕在南窯生產隊菜園留影。
於是林夕舉起相機對準我:“別動,站好了,喊茄子。”
隨著她“哢嚓”一聲,我的思緒霎時穿越了時空,火箭般鑽進了時光的隧道……
那是1969年1月12號的下午,在南窯村鄉親們簇擁下,隊領導將我們接進村。當晚的歡迎會上,組長李淑勤代表我們五個人,要求明天就和貧下中農一起參加勞動,認真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但隊領導關切地說:“你們剛來,先把家安置好,再說勞動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