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對這後一位作者肅然起敬的,除了他的有趣的毀書過程和細膩的、寓莊於諧的心理刻畫之外,主要更在我前麵已提到的一句話,即作者說:“我不想讓這些書囫圇著出去,讓哪位倒黴的清潔工家裏人從這些書裏對英國的詩壇得出錯誤的印象。”原來,作者毅然毀書的目的,一方麵是因為書太多了,沒地方擱了,另一方麵,也是怕“謬種流傳”,貽誤世人嗬!也就是說,作者是在保護書的名聲,捍衛文壇的品位與尊嚴嗬!
我們也麵臨著書越來越多的困境。書太多了!成千上萬冊書,伴著商品經濟的潮水,向我們湧來。好書猶可說,令人憂慮的是那些不好的書,那些壞書。它們比好書還多。它們在擠壓著好書,淩辱著好書。它們是偽劣的書,假冒的書,平庸得無可名狀的書。它們是徹頭徹尾的書的贗品,是徒具書的外形的印刷垃圾。它們占去了我們生活的空間,使原本就窄小的書房變得更加窄小。它們也占去了我們的一部分時間,因為它們的存在,我們得拿出時間和精力來對它們做極其無聊的應酬。由於金錢和浮名的緣故,它們在種種豔麗、媚俗甚至表裏不一的包裝下,魚目混珠,濫竽充數,狐假虎威,招搖過市,堂而皇之地走進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善良的買主的書架和書房,占去了原來隻有好書才配擁有的那份至尊與榮光。它們暗自得意,彈冠相慶,甚至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它們以書的形式橫空出世,而以商品的實質潛伏在市場上。它們像一隻隻肮髒的、看不見的黑手,抓走了貧窮和善良的買書人的錢財,然後再把人們的閱讀趣味,把整個社會的文化素質,拖到最低的檔次上,拖進可怕的泥淖之中,直到像病菌,像瘟疫一樣,毀掉一代人、幾代人,毀掉整個的一個民族的素質,它們才高興,才可能罷休。
是的,它們壓迫著好書,覆蓋了好書,使好書蒙難、蒙羞、蒙塵,而又無處訴告。這些可怕的壞書,平庸的書,偽劣的書,書的贗品!它們互相勾結,沆瀣一氣,正在製造著這樣的“怪圈”:好像我們的文壇---我們的詩歌、小說、散文、戲劇、評論就是像它們這樣的,或者說,它們就是我們今天的文壇新書的代表了。它們以卑劣的方式進入了一些善良無知的家庭,進入了一些嗷嗷待哺的年輕的讀書人的視野。他們滿懷熱情地走近它們時,結果令人大失所望-怎麼啦?我們的作家、詩人創作出版的東西,原來就是這樣的?這就是我們的書?不,不,太不值得讀了!與其讀它們,倒不如不讀的好……就這樣,“怪圈”成功了。它們把乘興而來的讀書人,生生地給嚇跑了,趕走了。他們原本是要來尋找“王國冶的,結果卻看到了”陷阱“。他們原本是可以收獲”龍種“的,結果卻隻得到了”跳蚤“。他們感到受了欺騙和汙辱,他們從此對純文藝書產生了一種抵觸情緒,產生了永遠的拒絕感。他們從此也就疏離了好書,疏離了真正的詩、小說、散文、戲劇和評論……壞書們的陰謀得逞了:它們把一部分無知的讀書人,拉到了自己的一邊,然後大量地給他們鴉片、美女和光怪陸離的生活刺激,而以他們的所有的錢財與精神做代價……起來吧,起來抵製壞書。
掉書
簡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對書有那種愛戀的?隻記得隻要摸到書,走到書店或進入圖書館,那些琳琅滿目,排列整齊的書,就使我有一種心平氣和,踏實滿足的快樂。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從出國到現在,才一直在圖書館混飯吃,成天與書、書卡及書目為伍吧!
和我一樣有這種嗜好的是二妹,我們在念書時,花得最多的是買書的錢。朋友們知道我愛書,每逢生日,都以書為贈禮,我真是愛不釋手,希望有一天能坐擁書城,享受讀書的樂趣。這次回國,看到妹妹家中一牆牆的書,甚至擴充至創辦了一個能與大家共享的圖書館,這真是愛書人的積極行為。我好想就那樣把自己關在書房內,好好過過讀書的癮,誰知時間有限,未能真正靜下心來讀書,反倒是和妹妹逛書城時,買了不少書,又從她書架上”偷“了不少書,加上隱地兄贈送的爾雅叢書,林海音女士又送了我一些純文學的叢書,我竟有滿載而歸之感了,心想回美國後,可以有足夠的精神食糧供我度過異鄉的時光了,於是趕忙用海運寄出,希望能早日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