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月之公主(1 / 3)

“您去找其他營領導鬧一通有啥好處,郭營長已經調走了,鬧出來事兒,沒有人幫忙。郭營長以前幫過咱,現在還得維護他,不能給他抹黑。全營分配退伍兵名額多了,安排咱退伍有啥不正常。”

繁友又提出,以前郭營長和常副營長關係不錯,我找他讓他給常副營長打個電話說說。我提醒他:郭營長走了,再打電話有啥用。沒有可能的事就別再想了。

這話還有點用,他仨沒有再說過於激動的話。

其實我心裏也不好受,因為他們仨是一個公社老鄉中接觸比較多、相處比較好的,這樣走了挺窩囊,而且也怪舍不得。這時候正好有幾個要退伍的戰士來領白糖,在給他幾個稱白糖時我突然產生了憐憫、感恩的意識:老鄉們都這麼尊重我,在這關鍵時候我應該報答他們、支持他們。這二斤白糖雖然不算什麼,拿到家還是很有用的,而且營部不會有這種安排。

送走了本連的幾個退伍兵,我直接回到司務室後麵的小倉庫,為每個人包了二斤白糖,又給每人拿了兩雙線手套。他們仨拿了東西後我就催著:“你們走吧,免得誰來看見了不美氣。”

我的“老鄉觀念嚴重”在連裏是出了名的。入黨時有老兵專門提出過批評。鍾指導員也曾在公開的場合說,你肖根勝老鄉觀念就是嚴重。今天的行為雖然違了規,但我覺得也算正常,從個人感情上說也很值得。盡管給他們的東西不多,但那是我的一片心意。同鄉親情把違犯規定催化成坦然。人情比天大,難免情緒化。在他們臨走之前我又專門趕去送行,還給每人送了兩包“海港”牌煙。哽咽相慰,灑淚話別。那個難分難舍的場麵至今我還曆曆在目。

當年的老兵分三批乘軍列離開青海。基本上都是從營部集體乘解放牌篷車到團機關門口集中後,統一到天棚站或哈爾蓋站乘軍列正式出發。當時曾考慮在剛剛鋪軌的天峻站乘車,沒想到試車時就脫軌了,險些出大問題。最後定在天棚站上車。在新鋪的火車站上車,實際意義並不大,隻是想給這些戰士一點成功的自豪和勝利的慰藉。鐵道兵戰士曆經千難萬險,吃了千辛萬苦,最後乘車從自己修的鐵路上離開了部隊,這是一種無法替代的榮耀,無法比擬的自豪。隻可惜僅僅從天棚站走了一個軍列,運行安全實在無法保障,另外兩個軍列就又退回到當初上高原時的下車地點——哈爾蓋。

我們連的三批兵,以第一批的河南、山東最多,甘肅、陝西的其次,兩湖、四川的最少,但每一批都非常激動人心。河南兵走的那天早上,連排幹部全都集中在連隊院裏,連首長事前還安排了“一幫一”的登車計劃,最擔心的是怕“河南兵打架”,也擔心那幾個有思想問題的老兵鬧事。上車前有個簡單的送行儀式,指導員要講個話。那天早上,鍾指導員好像特別激動,“大家前兩天還在工地上不要命地施工勞動,前幾天還在衝著你們批評發火,今天就要離開連隊各奔東西,這一輩子可能再也見不上麵了……”他泣不成聲,講不下去了。最後那幾句送行、祝福的話是流著淚、揮著雙手沙啞著聲音講完的。當宣布請同誌們上車時,竟沒有一人上車。老戰士們一個個擁向指導員,擁向連長,擁向其他連排領導,擁向自己的老鄉戰友……

在緊張險惡的工地上,戰友們有苦同嚐,有難同當。為了夙願為了理想,大家相濡以沫,雖苦猶甜。在艱苦單調的生活中,戰士們有說有笑,有吵有鬧,為了這份情,為了這份愛,為了這份緣,苦中作樂,共享愉快。幾年中用鮮血和汗水凝結的真情挽狂風、融冰雪,感天動地!今日一別,各奔東西,天南地北,一生難有聚會。不是生死離別,也似骨肉分離,感情的激流衝出難以抑製的防線,嗚咽聲、抽泣聲、哭訴聲響成一片,回旋在往日歡樂相聚的操場上,幾十名幹部戰士用淚水把千言萬語傾訴,用哭聲宣泄肺腑的衷情。兩個開車的司機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同鄉也要退伍,還是受現場情景的感染,竟一個紅了眼圈,一個流了眼淚。最後大家哭得像忘了登車時間,鍾指導員不得不宣布:“我感謝大家,我請求同誌們上車……”

我是一個感情很脆弱的人,尤其是不敢看見別人掉淚。那天,是我多少年中掉淚最多的一天。這淚水,絕對不僅僅是因為本公社的老鄉退伍!

5.很有意義的德令哈之行

1977年的春天來得晚,青藏高原的春天更是被嚴冬壓得難以蘇醒。3月下旬,驚蟄已過,寒風仍似草原野馬,一陣緊似一陣地狂奔亂跳。4月上旬,一冬天沒有見麵的大雪飄飄而降,剛剛結束集訓的新兵冒著飛雪來到連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