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奔喪(1 / 2)

魏昭王十九年,魏都大梁城沉浸在一片縞素之中。

魏王宮宮門口。

“二公子回來了嗎?”魏圉下了馬車,一邊披上孝服,一邊急匆匆地往宮內走。魏昭王在位十八年身體一直都還不錯,轉過年來突然薨了,作為長子,魏圉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有些暗喜,也有些措手不及。

“回稟殿下,二公子去趙國看望平原君夫人,已經派快馬傳信了,想必就快回來了。”身旁的宮人恭敬地捧著孝服,趨步緊跟在魏圉身旁。

魏圉口中的二公子正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魏無忌,幾天前剛剛出發去趙國看望王姊魏姬。魏姬和無忌同母所出,比無忌年長十餘歲,是趙國平原君趙勝的夫人。無忌生母早逝,魏姬長姐如母,因此姐弟二人感情甚好。無忌得知王姊生下幼子,特意帶著禮物親赴趙國看望。

又走了幾步,魏圉忽然站定,狀似無意地理了理衣冠,近了幾步低聲問道,“你是父王近前侍候的,可知父王臨終有什麼交待?”不知為何,魏圉對於那個不及弱冠之年的幼弟總有些許說不來的提防之意。

無忌年紀雖小,在魏國上下卻隱隱有著一呼百應的趨勢。但是說起來,幼弟又像是不在權勢上上心的樣子,隻是一心讀書、遊學,遊曆諸國拜訪賢人,一年之中竟有大半年都不在魏都。魏無忌尚未及冠,平日就住在王宮裏,既沒有時間也沒那精力,他周圍形成的勢力隻怕是不能成什麼氣候吧?

魏圉想著想著,心裏已是千回百轉。然而再看向那宮人仍是不急不緩的表情時,魏圉險些嘔出一口老血來。

“殿下放心。”宮人做低眉順眼狀,微微弓著身子回道,“大王說二公子年幼貪玩心性不定,日後還要殿下多教導幼弟。”

魏圉聽聞,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他略略平複了心情,覺得胸口不再那麼“呯呯”直跳了。自己畢竟是太子。這麼想著,魏圉露出一副由衷的悲傷,朝停靈的青陽殿走去。

兩日後,大梁城門口。

“駕!”馬上的少年提前摸出腰牌給守城的衛兵匆匆掃了一眼,一夾馬腹,縱馬朝城內而去。他腰上係著一根白色的腰帶,穿著青灰色的衣裳,低身俯在馬背上,眉頭緊蹙著,神色一片凝重。

近了!近了!

終於在王宮外,守門的士兵攔下了他。

“二公子!”士兵們齊齊行禮。

馬背上坐著的,正是從趙國疾馳回來奔喪的魏無忌!

魏無忌從馬上跳下來,立刻有守候多時的宮人趕來給他披上孝服。無忌任他們擺弄衣服,自己則有些愣愣地看著熟悉的宮門:他走了才一個月,這一片肅穆的白色籠罩的魏王宮,竟然變得愈發陌生起來!

魏無忌的臉上難掩疲憊,他剛剛到趙國,隻匆匆看了一眼新生的小外甥就被追上來的信使叫了回來。

無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把韁繩交給侍從,走進了宮門。

宮內不能騎馬,無忌就這麼走著,忽然感覺,從宮門到青陽殿這短短幾步路像是怎麼也走不到盡頭一般。日頭毒辣辣地照在沒有一絲蔭蔽的地上,無忌有些張不開眼睛,恍惚著,無忌有些不敢相信,父王去世的事實。他多希望這是一場恍恍惚惚的夢啊!

“阿衡!”這時,有人喊了一聲。無忌聞聲一愣,“阿衡”是他的小名,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會是誰?

魏無忌循著聲音抬起頭,才發現已經到了昭王停靈的青陽殿。那聲音微弱又帶了哭腔,甚至連“衡”這個音都沒有發完就淹沒在了抽噎的聲音裏。

青陽殿裏點滿了祭燈。明晃晃的燭火照在眼睛裏,看到的隻有一片一片重重疊疊的燭影。

魏無忌抬頭時,正看到兄長魏圉把一枚玉璧放入父王的口中。昭王在位十八年,魏國雖然打了大大小小不少仗,但是昭王的生活甚是愜意。**姬妾成群,也從不在飲食上苛待自己,不到花甲,卻是早早發福,結結實實一大坨。

“大哥。”無忌在門口扶著門框,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看著哥哥用各種大小不一玉石依次在父王的七竅放好之後,這才輕輕地叫了一聲,“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