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隻知道他的代號是孤狼。
推開塵封已久的門,屋子裏的設施還保持著當年被查封時的模樣,就連孤狼掛在實驗室牆壁上的胚胎圖解都沒有變動位置,依舊令人毛骨悚然。
他一直沒有勇氣邁入這間屋子,因為那封閉的實驗艙裏,曾經沉睡著另一個自己。
如今他已經從一具實驗品,變成了真正的人類,那個為墮天使賣命的男人,天才的犯罪者,影。
依稀記得孤狼的那份實驗報告,內容大抵是說,影會反應主體,即司徒慕年他的隱形人格。
難道說,自己也是個有犯罪的人麼?或者說他實際上對一成不變的生活厭倦至極,也想推翻這舊有的世界麼?
所以他才會成為上帝之子研究所的最大投資人。
隻可惜,在強權麵前,他始終還是懦弱了,如果當初就選擇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這些迷茫和失望?
手指顫顫地抵上那胚胎掛圖,灰塵之中擦出一道明亮的痕跡,宛若一張奸笑的臉,在嘲笑他妄圖不凡的企圖和終究平凡的懦弱。
還記得上帝說過,人類的原罪,始於胚胎,也將終於胚胎。
那時的上帝之子研究所已經布滿了上麵的眼線,那時候上帝已經開始不動聲色地準備後事,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馬上要到來的災難。
如果他能早點預見到這一切就好了。
如果他能像上帝那般聰明就好了。
可惜他在人類倫理委員會的強權之下苟且偷生,以一個巡查員的不恥身份“監視”著這些實驗源,做一個左右逢源的中間人,就像每一個商人那樣。
在人渣與禽獸的夾縫中,他不過是一個妄圖做君子的小人。
手指摩挲那胚胎掛圖,眼睛注視著那微微隆起的詭異的嬰孩,耳邊不知怎的,就一遍遍回響上帝的話。
人類的原罪,始於胚胎,也將終於胚胎——
人類的原罪,始於胚胎,也將終於胚胎——
突然間意識到什麼一樣,司徒慕年突然發瘋似的跑出實驗室,回到辦公室翻箱倒櫃,找出很久沒用到的紅外線照明燈,然後竄回實驗室,關閉電源,照射在胚胎之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子,就像天書一般,浮現出來。
司徒將整幅胚胎圖摘了下來,灰塵嗆得他好生難過,眯著眼睛他將圖帶回辦公室,然後找出高倍放大鏡看著:
給後來者:
我自覺命不久矣,恐怕一生的研究成果都會被強權占為己有,並引發一場大災難,我卻不忍心將帶著所有人和我一同赴死。
我在所有踏入人類之子實驗所的人的血液裏,都注射了慢性毒藥,稱為上帝之果。
它的潛伏期是十五年。
如果十五年後,依舊沒有人能阻止這悲劇的發生,我將在天堂微笑著,迎接你們的到來。
和我誌同道合的仁人誌士,如果你們能夠阻止這場劫難,那麼上帝之果的解藥,就在沐沐的記憶裏。
上帝殘筆
九五年四月
“沐沐?”
司徒深呼吸一口氣,一瞬間,程風為何對帶走沐沐終於有了解答,而他為何會將沐沐放了出來也有了答案。
他需要她的記憶。
不僅僅是他,全部的上帝之子都需要。
司徒慕年跌坐在座位上,拉開抽屜,打開一個厚厚的剪報本,那上麵每一幅黑白照片和標題,都是那樣觸目驚心。
【鐵路撞活人,車頭爆裂,死傷過百】
【是超人還是惡魔?倫敦街頭驚現超能戰士,一隻手可扭斷鐵杆】
……
【車禍後天降神力,他居然睡夢中掐死未婚妻】
……
【婚禮變槍戰,十一死六傷】
……
司徒慕年捂住頭,十五年後,他再次站到了抉擇的岔路口。
一邊是無辜的上帝之子。
一邊是這個社會的庸常。
十五年前他選擇了調和,可是調和的結果隻是讓兩邊都受傷。
如今,上帝之果就要成熟了,冥冥之中上帝在催促他做出一個抉擇。
孤狼十五年前的實驗報告筆記那最後一句此刻是如此的透徹。
為何這個世界不能允許卓越的人存在?
我們以天使之軀降臨,卻被這汙濁世界的條條框框撕破刺透,被這道貌岸然的邪惡欲念玩弄操縱,成為一群衣衫襤褸瘦骨嶙峋其貌不揚的異類。
我們是人造的惡魔。
究竟,這才該為這罪惡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