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轉是關東人的精神財富,是關東地的文化精髓。是關東地的北風煙雪、虎嘯狼吟、高粱大豆摔打養育出二人轉這朵嬌豔的野花;是關東人的傻大黑粗、憨誠質樸、樂觀豁達不斷填充、強健著二人轉這個關東驕子的肌體。二百年前,在關東特有的文化土壤中二人轉誕生了,如果我們把關東地、關東人比作母親,那麼二人轉便是母親最忠誠、最孝順的兒子。二百年來,母親把自己的營養、血液和思想源源不斷地輸送給自己的愛子,而二人轉又是那麼惟妙惟肖地再現著母親的形象,表達著母親的意誌,積蘊著母親的靈魂。二人轉是關東文化的一麵鏡子,是關東文化發展的軌跡和投影。
關東文化的特質
對文化這一概念的解釋曆來眾說紛紜,古人對文化一詞曾作過“文治和教化”之解,故有“凡武之興,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後加誅”。和“文化內輯,武功外悠”之說。今人解文化一詞,常指人類社會曆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全部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也特指社會意識形態。也有人把人類區別於動物界的所有的生存活動統統劃歸為“文化”範疇。可見“文化”的涵義是無比寬泛的。當我們用“關東文化”的概念來觀照二人轉藝術的時候,為了使視角更集中、更準確一些,便把“關東文化”的概念,暫且限定為“關東人生存、活動的時間、空間中的物質與精神的一切實存”,當然,我們的這個“限定”也很可能不是十分準確的。
那麼, “關東文化”到底是怎樣一個形態呢?盡管這個問題很複雜、很難回答得很準確,但我們還是鬥膽總結出我們感觸最深的,我們認為尚能概括出關東文化特質的這麼八個字,那就是: “醜到極處、美到極處”。
何謂 “醜到極處 ”?請看關東地:荒山僻野、飛沙走石、狼嚎虎嘯、雪地冰天;請看關東人:五大三粗、音憨語鈍、寬腸大腹、好酒嗜煙;請看關東人穿的:大棉襖、二棉褲、狗皮帽、靰鞡鞋;請看關東人吃的:窩窩頭、土豆醬、大鍋肥肉熬粉條;請看關東人住的:土坯房、幹打壘、地窨子、馬架子;再看看關東鄉鎮村落的名稱:孤家子、小橋子、南崴子、井台子……如果單從感官印象評價,關東的土妞遠不如江南的姑娘秀美可人;關東人的語言、音調也不如江南人那樣柔雅圓潤;關東人不僅會撒春、罵人,而且罵得精彩、痛快、淋漓盡致,從不講究婉轉、含蓄……如果我們承認以上諸般種種確屬關東人生存活動的時間和空間中的物質與精神的實存,毫無疑問以上諸般種種也就自然涵括在“關東文化”之中,皆屬於“關東文化現象”了。那麼上述諸種文化現象醜耶?美耶?盡管我們是地道的關東人,我們也不能不痛心地承認,醜!醜到了極處!盡管我們列舉的上述事實還遠不能囊括關東文化醜形實存於萬一,也足以證明, “醜到極處”這確是關東文化形態的重要特征之一。
那麼,我們所說的關東文化形態的另一個重要特征“美到極處”又指何而言呢?請看關東地那銀裝素裹的崇山峻嶺,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那莽莽林海,那傲雪的梅花;再請看關東人那強健的體魄,那寬闊的胸懷,那剛正豪爽的性格,那誠摯火熱的情感。在關東大地上,關東人以自己的勤勞和智慧發掘和創造著物質財富,也以生命和熱血譜寫著不朽的、壯麗的篇章:巨人挽弓射蒼雕,天子親征雅克薩;淘金漢李鳳奎造反,農家崽馬傻子起義;楊靖宇、李兆麟、董長榮、趙一曼;三下江南、四保臨江……凡此種種,還不算“美到極處”嗎?
用以上事實來論證我們對關東文化所下的“醜到極處,美到極處”的結論似乎流於膚淺,如果我們從美學的角度來觀察上述種種現象,來解釋那些醜的和美的形態,那將會把我們對關東文化的認識以及對二人轉藝術的理解和研究帶入一個更高的層次。
醜和美的存在都是客觀事實,現實生活就是美醜並存、善惡相間的。現實生活中的醜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與形式美相悖,外部形態不漂亮,但在其不好看的外觀中,卻蘊涵著一種內在的精神的美。而且在這種不漂亮不好看的外觀中,那內在的精神的美反而表現得更強烈、更崇高。而另一種醜則無論外貌還是內涵都隻具有消極的、否定的意義。它們在審美活動中隻能引起否定性的情感反應,是審美認識中的反價值。我們以為,醜的這兩種情況,在“醜到極處”的關東文化中,都能得以證實。關東地的風沙冰雪,關東人的粗獷忄票悍曾引來多少美學家“蠻荒野性美”之歎;關東所特有的幹打壘、狗皮帽、靰鞡鞋不正是關東人勤勞、質樸、頑強性格的真實展現!當然,關東也委實存在一些隻具有消極、否定意義的醜陋現象,諸如關東人的不講衛生、封建保守思想及令人悲哀的近乎奴性的忍耐力……我們在肯定關東文化“醜到極處”的同時,亦肯定了它的“美到極處”的特質。從美學意義上講,日常生活中的美有兩種含義:一種是表示感官愉快的強形式;一種是倫理判斷的弱形式。一方麵“美”有物質的感受形式,與人的感性需要、享受、感官直接相關;另一方麵, “美”又有社會內容,與人的群體和理性緊緊相連。我們前麵列舉的一些事實已充分說明,不論我們從感官上去感受,還是從理性上去判斷, “美”在關東文化中,都得以充分地展現。
綜上所述,我們似乎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關東文化“醜到極處”多體現於外部形態; “美到極處”多體現於內在精神。當然,若給關東文化的特征下一個準確完整的結論,僅用上述這些文字是遠遠不夠的,人們對關東文化審視的目光和角度也是多方位的,但我們認為,關東文化外形的“醜到極處”與內涵的“美到極處”的強烈反差,這實在應該說是關東文化的一個具有本質意義的重要特征。
那麼,如此這般的關東文化與我們所要論及的東北二人轉又是怎樣一種關係呢?
二人轉是關東文化的精髓
依然是母親與兒子的關係。
依然是鏡子中你和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