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是以 “曆史地理學”為中心展開的文化探討。地域文化概念中的 “隴右 ”一詞,具有廣、狹二義;而廣、狹二義下的“隴右 ”概念,正好體現了地域與地區二詞在文化視野中的差異。狹義的 “隴右 ”,實為甘肅的代名詞,如果從文化圈或文化帶的曆史形成與分布來看,實際上不足以構成一種具有獨立文化特征與自足文化品格的地域文化。嚴格意義上的隴右文化圈,當指廣義的“隴右”。廣義的“隴右”,是一個比較寬泛的地域概念,主要指隴山以西、黃河以東之地,大致上包括今甘肅省全境、寧夏回族自治區、青海省的部分地區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東部一帶。唐朝時,曾設隴右道,為全國十道之一,轄境即今隴山以西至新疆東部一帶地區。就地理範圍而言, “關隴”所包括的地域比“隴右”小,而“河隴”所包括的地域則與“隴右”略等;就文化圈所處位置而言,隴右文化圈正好處在西域文化圈與三秦文化圈的交界地帶。因此, “隴右”盡管是一個具備了古已約定俗成和人為界定雙重性質的曆史區域,是一個較為精確的曆史地理範圍,但作為一種地域文化或區域文化的代名詞而言,其內涵則要寬泛、豐厚得多,而其文化特征也極為複雜。
作為曆史概念中的隴右文化,它所體現的豐厚的文化內蘊,正是在隴右獨具的自然環境、特有的社會結構和隴右人的社會實踐與意識活動中長期孕育、衍變的結果。而這種具體體現著隴右人文化心態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審美情趣、行為準則等,一方麵具有強烈的曆史性、遺傳性,另一方麵又具有鮮活的現實性、變異性。由於受典型的高原地貌、風寒幹燥的氣候條件、短缺的地表徑流和相對貧乏的生產生活資料等組成的特殊生態環境的影響,隴右古代居民強烈的生理需求與難以滿足的外部世界之間產生了明顯的反差,從而形成隴右古先民固有的自強精神和突出的自我意識。駕馭並征服這種不利的生態環境是隴右人內在氣質的核心,從而形成了特有的精神:充滿生氣活力,不拘一格,剛毅豪放。與此同時,農牧文化的影響在隴右文化中也體現得很充分,循規蹈矩、保守念舊、容易滿足。可見,受獨特自然環境影響的隴右文化,是封閉與開放的雙重變奏。
進入曆史時期,隴右基本上是一個多民族聚居區。伴隨著曆史的腳步,隴右地區也加緊了民族融合的步伐,而絲綢之路的開通更使隴右成為華夏文化與西域文化擴散、交流與融合的交接點。可見,隴右文化的大發展一方麵是民族融合的必然結果,另一方麵又在地域和民族的構成中,在中西文化交流中不斷吸取營養。明清時期,中國漢文化圈在長期擴疆拓土和域內空間分異縮小的過程中趨於定型,作為中國地域文化的一個類型的隴右文化在保持自己特色的同時,則更多地表現出文化的趨同性。民族融合與文化交流首先促成了隴右文化的滲透性與包容性特征。在這裏每個民族都以其寬大的胸懷和開放的姿態進行情感與文化上的交流與認同。各民族在這塊土地上的交往起初是在淺層互動係統,進而由組織聯係進入社會係統,擴展為一種深層的文化心理聯係,這既表達了不同民族的不同需要,又體現了共同需要和共同利益。民族間的交往與滲透,有時是和平的,有時卻異常艱辛,有時甚至是民族大遷徙與民族消亡的不幸。隴右地區的民族交往史證明:不同地區的文化模式、價值觀念、宗教信仰等的相互交流與影響,形成了相互的認同和理解。與此同時,通過民族間的交往凝結成的不同民族共同的國家意識和對祖國的情感,又維係著曆史上國家與外域的關係,維係著逐漸發展起來的內地與邊疆的聯係,維係著國家的統一。不難理解,所謂滲透是指隴右地區文化、精神間的滲透;所謂包容則是指隴右文化在民族融合過程中所表現出的海納百川般的氣度以及它對各種文化的吸收與接納。其次,隴右文化特征還在於其創造性與延續性。隴右人民是富於創造活力的人民,在盛傳於隴右大地的伏羲與西王母的神話傳說中,已透發著勃勃的創造生機;近代以來在隴右大地不斷發掘出的大量石器時代遺址中的勞動工具、房屋、墓葬等文化遺存,均是隴右先民創造精神的體現;而那些絢麗奪目的彩陶藝術、石窟藝術,則更是隴右文化充滿創造活力的象征。正是這種創造精神,才使隴右文化代代相傳,綿延不絕,也才使隴右文化獨具特色。所謂隴右文化的延續性,也正是在這種創造精神的基礎上體現出來的。隴右民族中,羌、氐、戎,甚至黨項均在曆史的進程中發生了巨變,但其文化性格與品質卻至今仍記錄在我國的典籍中,其風俗習慣至今還滲透、保存在隴右民風中。隴右文化的延續性特征於此亦可略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