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拆彈組總指揮說出“武器試驗、六角大廈”這樣的字眼時,組長更加肯定眼前這貌不驚人的盒子就是傳說中的炸彈克星。
這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陰謀。
對方早已把合金盒的各種信息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連樣品的大小尺寸都算計進去,這樣可怕的敵人,會留給他們“拆卸炸彈底座”的後路麼?
果然,當拆彈組總指揮將鉛盒翻過來,幾個人心裏同時咯噔了一下。那是堪稱藝術的設計,用上百顆螺絲組成的天使圖案,象征著“墮天使”。
如果說鉛盒正麵開啟的是地獄,那底座開啟的就是通往天堂的地獄。
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希望。
求而不得,試而不通。
麵前這個鉛盒底座上的螺絲,有的是固定用的,有的是裝飾品,有些則牽著引線,與彈珠作用一致,錯誤擰動會引發炸彈即時爆炸。隻有在上百的螺絲中,以正確的順序擰動正確的螺絲,才能拆卸底座。
這需要對炸彈製作者本人的習慣和偏好了解得一清二楚才行,不,這根本就是雷諾自己才能破解的迷宮。
成也鉛盒,敗也鉛盒。救命稻草居然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命運交響曲在這空曠的空間回旋,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倒計時已經進行到17秒,麵前擺著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一切都發生半分鍾之內,沐沐隻來得及跌坐在一旁發呆。左腿上插入的十字鏢已經毫無痛覺,組長的槍口發出的一聲聲歇斯底裏的槍擊讓她如夢初醒,底座上的天使圖案讓她啞口無言,而隨之的死寂卻讓她異常亢奮。
在這眾人萬般狼狽的時刻,這個第一次見到貨真價實的炸彈的小女孩居然開口說:
“讓我試試!”
說完這句話,沐沐自己都驚了。
全場寂靜得隻剩下彈殼在地麵上滾動的聲音,天才噗嗤笑了。
他居然笑了,從不說話的少年的笑聲,並不像想象中的烏鴉聲,反而顯得短促可愛,就像齧齒類動物。雖然嘴角在情不自禁地上揚,眼一直打量著她,天才的手卻一點沒閑著,手指飛速地敲著鍵盤,然後一個猛地扭轉,電腦屏幕對準了她。
那是雷諾設計的所有炸彈的檢索圖,將底座和內部走線的局部圖放大排列整齊。
仿佛是心有靈犀,沐沐自己都沒想到究竟怎麼操作,他已經成了她的手她的眼。
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那嘴型貌似是——
加油?
加油。
加油……
沐沐腦子嗡的一下,雖然一切都隻是幾秒鍾之內的事兒,她卻仿佛等了十幾年那樣漫長的時光。臉不知為何會突然變紅,心跳加速,這顯然不是個怦然心動的好時機。
定了定神,沐沐目光聚焦在電腦上飛速展示的示意圖上,全部的大腦細胞都活躍起來,似乎已經不受她自己思維的控製。
她已非這個身體的主人,她的天賦似乎在由神支配。
組長看著沐沐專注的眼神,那一秒想起的是前一天司徒把這個女孩的全部簡曆扔給她的場景。翻看那厚厚的檔案,裏麵詳細記錄了她這一年的所作所為,而這個弱不禁風又毫無建樹的叫做“沐沐”的女孩,除了有個孤兒的特殊背景之外,貌似平淡無奇。
那時她幾乎懷疑司徒是腦子進了水拿錯了文件,而或是司徒的上層腦子進了水,走關係竟然走到了人渣集中營這個人間地獄?
她不耐煩地翻看著,直到她看到那一頁,頁麵上清楚記錄著沐沐的一次“私下補救”:
一次公司電腦事故,重要數據丟失,沐沐僅憑記憶就把上千行的EXCEL數據重新輸入,而且毫無偏差。
這大概就是司徒招募她進來的理由了吧——那神乎其神的的記憶力。
而今天的試煉已經證明,她的天賦早已超乎了“非凡記憶力”那樣簡單,那簡直就是——
過目不忘。
是的,過目不忘。
也隻有她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模擬出雷諾了吧。
想到這裏,組長一個手勢,拆彈組總指揮怔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拆彈組成員迅速準備好了工具箱,此刻的氣氛是如此肅穆。
“擰開這顆螺絲!”沐沐手指還沒點下,螺絲刀已經到位,命令與執行之間緊密貼合,滴水不漏,幾十雙眼睛都在盯著沐沐和她麵前的馬上要進入倒數十秒的炸彈,包括八層高台之上那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
他玩味地靠在扶手邊上,手指隨著命運交響曲在敲打欄杆。男人西裝上插著的罌粟花飄然落下,掉落在七層平台上,緩慢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