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沐沐總是斷斷續續地做著夢,夢中不再是那京都的歌姬,也不再是年少時的記憶碎片,而變成了一些奇怪的圖形,它們像是積木,又像是設計圖。
這一切,可能都和那一通奇怪的電話有關。
“上帝之果就要成熟了,你準備好舉起你的鐮刀了麼?”
聲音經過變音器處理,分辨不出到底是誰,而手機上,也顯示不出來這個古怪的號碼。
這句話仿佛就是開啟記憶之門的鑰匙,沐沐本來以為會夢到什麼果子鐮刀,結果夢到的都是些看不懂的符號。
這一天沐沐起來之後就呆呆的,走到臨時租用的簡陋公寓的外間,看見天才正縮在沙發上劈裏啪啦地敲擊著電腦鍵盤,而昨天還幹幹淨淨的茶幾,這一會已經又是堆了一山的東西。
方便麵,紙巾,線路,優盤,發票——
沐沐歎了一口氣。
“男人啊。”
“恩?你叫我啊?”
天才抬起頭,眼神中有一些羞澀的狡黠。
沐沐滿臉黑線,這個臭男人,專門歪曲她的意思,她明明就是感歎,怎麼就成了叫他了?
“我頭疼著呢。”沐沐也就勢縮在長條沙發中,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又睡的不好麼?”天才的眼睛難得地從屏幕上飄出來,沐沐深感欣慰。
猶豫了好久,沐沐終於把困惑了她好幾天的話問了出來:“天才,什麼是上帝之果?”
天才敲擊鍵盤的手沒有停下來,沐沐卻看不到,他打出來的程序突然之間就成了亂碼。
他的心被這四個字攪得一團。
上帝之果,全天下,知道這四個字意義的人屈指可數,可是他最不想她知道。
卻也最想她知道。
這是怎樣的矛盾。
“是不是亂推銷的。”天才不動聲色地敲打著鍵盤。
“那他到底是推銷水果的,還是鐮刀的?”沐沐話音剛落,就在睡眼惺忪之中聽見咣當一聲,天才的寶貝電腦砸在地上,發出嗚嗚的警報聲。
“是誰打來的電話?說了些什麼?”
沐沐愣愣地看著天才。
“沒有電話號碼,經過變音,說的是,上帝之果就要成熟了,你準備好舉起你的鐮刀了麼?”
天才臉色陰鬱地難看,那眼睛就像掃描儀一般,審視著屋子,然後突然一個猛撲到沙發上,將沐沐壓在身下,當沐沐滿腦子飛粉紅色氣泡的那時那刻,天才雙手捂住她的耳朵,緊緊地,然後張開了嘴,發出了那變異的聲音——
人耳無法識別,卻可以讓機械故障的超聲波。
屋子裏一個接一個劈裏啪啦開始冒煙,天才團著沐沐翻滾在地上,從背包中拿出超強電力的掌心電腦和麻醉槍,塞在風衣特別加寬的衣袋裏麵,然後貼著地麵匍匐在地上,手觸及到門的那刻,一顆子彈飛在他頭上一寸的地方,嗖的一聲,穿門而過。
沐沐滿腦子粉色大心都成了黑色沼澤。
“這是怎麼回事?!”
“行蹤暴露,我們被監視了。”天才盯著那彈孔,知道他們客廳的那扇窗子外麵,正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盡管監視器和竊聽器都已經被他報廢了,但是窗外距離太遠,對方仍具有超強攻擊力。
墮天使的人。
他們來了。
DA的警報電話,看來所言非虛。
這場劫難,在劫難逃,這是宿命的對決。
天才皺著眉頭,那一瞬間腦子過電一般想了許多,最後突然間將懷中的沐沐擋在胸前,將她當成了人體盾牌。
沐沐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
天才?
程風舉手示意狙擊手停下,他的高倍望遠鏡裏清楚地顯示,那間小屋子裏麵可射擊目標隻有沐沐一個。
好笑,那個自詡會照顧她一輩子的裝聾作啞的孱弱男人,居然會在這個生死垂危的時候那她當了人肉盾牌?
這就是人性的本惡麼?
不愧是人渣。
程風一時間內心湧動著奇異的滋味。
“能看清對方的唇語麼?”
“風天使,看不清。”狙擊手毫無語氣地回答,“是否繼續射擊?”
“不能射死。”
流動在他們血液中的毒素大限將近,隻有沐沐的記憶中那解毒的有機分子結構才能配製出解藥。
他圈養了她那麼多年,又將她放虎歸山,就是為了拿到那解藥,如果現在打死了,豈不是雞飛蛋打?
“明白。”狙擊手將準鏡調到對方的腿部,隻要將她的腿打穿,她就不能行走,對方就無法挾持她做人質,他們就不能逃出這間屋子。
程風在狙擊手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突然腦子裏流連過了一句那稚嫩的聲音:風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