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聽爺爺講過一個故事,印象深刻。
說是有個人上山砍柴,看到有兩個老人在下棋,他就好奇地坐下來看。一局棋下完,他發現自己的斧子柄居然已經爛了,就趕緊匆忙下山。可等他下了山,卻發現早就物是人非了,竟然已經過去一千年了。
這個離奇的故事,叫做“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我一直覺得這是個神奇的故事,也曾幻想過假如看到千年後的人是自己,但那些幻想都是出於對故事本身的神秘和獵奇而展開的,我從沒想過,那個樵夫,看到一個完全陌生又不屬於他的世界,會是怎樣的惶恐和無助。
現在的我,就是那個樵夫。
收音機裏發出的聲音,有些模糊,還夾雜著不穩定的電流聲。可是那個標準的中央電台女播音員高亢的聲音正在播報著那則“舉國歡騰”的重大新聞。
可我分明記得,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的時間,是在一九六四年的十月十六日下午三點,距今已有三十年了。
為什麼收音機裏在播報著一則三十年前的新聞?
是我聽錯了嗎?
“老……老板,今天幾號了啊?”我聲音顫抖地問道。
老板眯著眼睛想了想說道:“農曆九月十一,陽曆應該是……十月十七,對,十七,前天我家來了個親戚串門,我記得是十五。”
“哪一年?”我追問道。
“甲辰年。”老板說道。
我急得差點蹦起來,這時候你跟我說什麼文言啊。
這時候倪天齊開口了:“一九……一九六四年,今年是龍年。”
我的嘴唇一哆嗦,想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無數之前覺得奇怪的信息全都湧入了腦中:為什麼倪少爺的遊艇型號這麼舊;為什麼保險箱裏都是嶄新的舊版人民幣;為什麼二十塊錢能買一百多斤大米;為什麼住個招待所都要介紹信;為什麼一個最老的半導體收音機卻是時髦。
這種種種種讓我覺得老土的、陳舊的、違和感極強的東西,都是因為,他們不屬於我的年代,他們不屬於九十年代。
一九六四年,全國都還在用第三版人民幣,而這一版人民幣最大麵額就是十塊錢。這一版人民幣一直用到了一九八七年,才換成了第四版,也就是我所熟悉的有五十有一百麵額的老人頭。
“江大哥,你沒事吧?”倪天齊見我發呆,就用手在我麵前晃了晃。
“天齊,今年真的是一九六四年?”我愣愣地問道。
他莫名地看著我,反問道:“你是不是那次掉海裏的時候,把腦袋被撞了?”
“不行!我不相信,我必須得證明!”我暗暗想到,便問老板鎮上哪裏有報紙賣的。
老板說不遠,往前三十米就有家郵局,那裏每天都有報紙送出來。
我讓倪天齊和阿雅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出了門按照老板的指示,直接奔到了郵局門口,隻見這陳舊的綠色大門上寫著幾個大字——東方縣郵政局,門口還立著個郵筒。
我推門就進去,裏麵隻有一個老太太在櫃台上寄什麼東西。一個穿製服的中年女人問我:“同誌,你要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