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朝國都大都欽天監內,因為夜已深,大部分官員早已告退回家休息,唯有南懷仁監正還在自己的書房中,捧著一本曆書認真覽讀。
“這《乾象曆》的確有其可取之處,將皓彩的的不均勻性考慮了進去,前朝張子信的觀察力比我們現在的官員可要好多了,而這位編成《乾象曆》的劉洪更是了不得啊!”
南懷仁低頭,臉含仁慈的看著旁邊的一個小孩,細細的對他說道。
小孩放棄了用小手的影子在地上弄出花樣,抬頭嘟著小嘴,有些不服道“劉洪是誰啊,有監正爺爺厲害麼,監正爺爺可是連皇帝叔叔都要尊您為師呢!”
小孩眨巴眼睛,對於南懷仁口中的劉洪不屑一顧,對南懷仁卻充滿崇拜之意,就像是隻要能夠成為南懷仁這樣的人就能夠舉世無敵一般。
南懷仁聽到小孩對他的崇敬,不免撫須哈哈大笑。他拉起小孩,讓其靠在他懷中,拿過曆書放到他眼前,指著劉洪兩字輕輕說道:“淳風啊,劉洪在上一個大一統王朝大奉朝可是被尊為算聖,一篇《七曜術》便讓他上達天聽,而一本《九章算術》更是造福萬世,我一個糟老頭怎麼能與其相比呢。”
小孩聽到南懷仁貶低自己,馬上憤憤不平起來,好像說南懷仁的壞話讓他比自己被別人辱罵還要生氣。他氣鼓鼓的扯過南懷仁的胡須,轉了轉小眼珠,生氣的小臉換成開心笑容。
“他肯定沒有南懷仁爺爺厲害,您可是被上一代的湯若望監正譽道:‘天下能與吾比肩者,懷仁而已’。湯若望可是大家公認的古今第一的監天家,呢您肯定比什麼劉洪厲害多了”
南懷仁聽到湯若望這個名字,不由得苦笑起來。表情有著一抹落寞。
“湯若望,我不及他多已啊,這句話隻是他隨口胡謅罷了,他的高傲性格與驚人才氣不會讓他從心裏認同任何人。”
南懷仁說著,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湯若望的場景。當時的他還是剛剛進入欽天監的年輕後生,穿上代表天靈朝監天者最追崇的欽天監官服,可謂書生意氣,走路都飄飄然。但當他見到欽天監監正之時,他的傲氣完全被蹂躪踩碎,消失的無影無蹤。因為當時的欽天監監正是湯若望,年歲竟是與其一樣都是二十出頭。兩個同年人,一個還是小小的九品官,而另一位已是高高在上的監正,可謂天地之別。
南懷仁覺得湯若望也許就是某個大官之子,隻是進入了欽天監過過癮,算不上有個真本事,於是帶著滿心的傲氣與湯若望辯討天玄,想要為自己挽回一點麵子。
後麵的激辯把南懷仁打擊的體無完膚,徹底放下自己僅存的一點自尊心。年紀輕輕的湯若望腦中就像是擁有了無數詳細的曆書知識,無論怎樣的天象奇景,他都能夠找出解釋,而這些解釋大部分出自各個有名的曆書,但也有很多來源於南懷仁聽都未聽過的冷門書籍,但每一個都讓南懷仁無話反駁,湯若望每一句都是平平淡淡的回答,卻像一把把尖刀把南懷仁的自尊心一點點的剜去。
南懷仁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欽天監大門,以後的他憋著心中一口悶氣苦讀古書,勤修曆書,資曆的不斷豐富和能力的提升讓他步步爬升。但他直至不惑之年,湯若望無故失蹤,他坐上欽天監監正職位仍未將當年敗給湯若望的這一口氣放下。
但是故人已去,再大的不服也在時間的吹打下水流花落去。到今天,南懷仁早已沒了呢份爭鬥之心。隻想著能在有生之年能把李淳風教成一個可以接過他衣缽的監天者便滿足了。
南懷仁看外麵的天色早已黑透,刻漏也顯示要到亥時了。懷中的李淳風在他發呆的時候不知何時睡著,趴在他的腿上搖搖晃晃,臉上滿是孩童的滿足。南懷仁輕輕的將李淳風抱起放到了書房的一張床上,給他細心的蓋上了被子,然後拿過旁邊的一件大褂披上,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