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六十多歲,春夏秋冬總是穿著一套幹幹淨淨的幹部裝,這在農村裏很少見。我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就是居高臨下的愛褒貶人,這種人咱惹不起,咱也不會去招惹,否則他找到家去,免不掉屁股上吃一頓板子。
對付他的好辦法,就是半夜裏把他家樹上的杏,果全部摘光。他這種人臉皮薄,隻能看到別人吃,他咽涎水。
誰讓人家是離休老幹部呢,聽說是十多級的呢,每月到點就會騎著車子去城裏領工資。聽說他十五歲就抗日,參加了兒童團,給海佗遊擊隊的一位姓段的首長牽過馬。不過在解放戰爭時差點犯了錯誤。這都是村裏曬太陽的老頭們講的,我們隻有聽的份兒。說,解放鎖陽關時,萬炮齊嗚過後,看到一處高地上隻剩一個敵軍,還爬在壕溝邊抵抗,營長命令他,“王祥“,
“到“。“打掉那個頑固的反動派。““是,保證完成。“他心裏別提那個自豪了。剩一個反動派還螳臂當車,讓你嚐嚐大爺神槍手的厲害,不用太費事的瞄準,子彈就象似長著眼晴,真飛入那家夥的身體裏,腦袋往機槍上一歪,就找閻王爺談話去了。
可老王頭衝上去一看,剛才打的是自己的親二哥。不由得想起小時候二哥的件件好處,放聲大哭。為這還坐了三天的禁閉。要不是看他也是個抗日過來的老革命,早讓他脫了軍裝了。
這話當然是老王頭自己講出的,我想如果在他的父母靈前他是必不肯講的,都是在村裏和他同年同輩們老人堆裏講一講,感歎一番罷了。
看完電視劇,我和張小剛想出門,王老頭過來攔住我,他讓張小先出門外去等,說要和我說幾句要緊的話,張小悻悻出門而去。
看到院中隻剩我倆,我心裏不免有些緊張,不知王老頭神秘兮兮的要單獨和我說些什麼?
王老頭問,“你師父齊老道最近都忙些啥呢?“
“不是師父,是幹爹。“我急忙糾正他。
“噢,,對是幹爹,幹爹”。
“我也不知道他忙些啥,反正天天都出門。夜裏回來。“
“馬二,大伯對你很喜歡,你這孩子不錯,聰明。趕明兒個你給問問你幹爹,大伯這院子風水怎麼樣。”
“咋地啦?”
“咋也不咋地,就是大伯這些天在做怪夢,心裏總是堵得慌,有些不自在”。說這話時王老頭臉上表情複雜,有種怪怪的感覺。
我想就這點事,好辦,便飛快的答應了。門口張小還等著我摘瓜去呢。
“好孩子,大伯就等你啦,趕明兒個早點來,大伯給搬個凳子。“我早不耐煩他的囉嗦了,就這點事還值當把張小攆到門外。
出了大門,那還有張小的影子,唉,,我隻得秧秧的回到道觀。
還好那天張小沒在門口等我,第二天老劉頭的婆娘用菜刀剁著菜板罵了大半天,自留地裏丟了整整十個大西瓜,那還不心疼死,唉,,,這兩害精也夠狠的。
晚上幹爹回來,我把老王頭的話兒傳遞過去,幹爹若有所思了半響沒說話。
我打坐完畢,給幹爹倒好茶水,問他,“老王頭的院子咋說。“這些天來,我對自己練功有了濃厚的興趣,有時候練著練著到了入靜的狀態後,就真有了氣機的感覺,周身暖融融的,如同泡在了溫泉裏邊。
“論風水,他那院子也算得上中等,五行布局合理,內局不犯煞,外局藏風聚水,左青龍略高蜿蜒,右白虎稍低馴俯,前玄武垂頭,後朱雀翔舞其實也算得上好風水之地。“
“那他為啥說夜裏做怪夢,心裏不舒坦呢。”
“唉,,,還是欲念,凡心做怪,人到了他那個年紀,正如一年四季到了秋冬之際一樣,心頭多有悲傷之感,想自己總算日子過好,卻日暮西山,離老去之曰無多。
而自己親人多己早早逝去,或己歸塵。心中日間感歎,夜乃成夢矣。。”
聽了半響,我也略知大意,就是人老了,不想死,怕死的意思嘛。
“想這人生一世,勞苦艱辛,頗多不易。人死不過是舍卻皮囊,魂靈還在,善者獲得新生,惡者在地獄洗去汙垢。再獲新生,生又有什麼,死又有何悲,世人皆多是看不開之人。再說人世間那有不死之人,即是神仙也都是脫卻皮殼成仙,短短的人生,先別問,世間給了你什麼,那麼歸去時,你又給世間留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