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苛的局勢,此時二十七歲的身體狀態,仿佛過去十幾年風雲變幻瞬間被清零,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回到過去了嗎?一貫不理會過去的郭嘉陷入沉思。
那時距離自己看出袁紹誌向選擇離開已經過去了六年,在那天早晨接到了曹操的邀請,閑得發慌的自己也對近幾年聲名鵲起的豪強頗有興趣,恰好與他的駐軍地不是很遠,便乘馬去看看。
春天的風帶來草木複蘇,新綠的枝椏似乎象征著好兆頭,自己心情不錯,不過到了大營時已經近夜,本來想找個地方休息下可沒想到剛找到荀彧便被那個外表極為普通但顯得極為豪爽的人找上門來。
看著荀彧頗為無奈的神色,他有些哭笑不得,卻感覺這個曹操頗對自己胃口。
一個朝招而夕至,一個不顧夜裏直接拉人。
那天晚上在大帳中,兩個相差十五歲卻都不怎麼在乎俗禮的人點上燈開始談天說地。
卻沒想到這一談就是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時兩人依舊精神抖擻,可他看出自己身體有些支撐不住,安排了各自休息。
走的時候,自己步伐有些飄搖,卻回頭好像漫不經心得發問道:“不知曹將軍誌向為何?”
那個中年人似乎怔了一下,隨即那張極為普通臉上卻煥發出無比耀眼的神采。
“蕩奸邪除惡賊,以求無愧天下,若死,希望在我的墓碑上能有征西將軍的稱號傍身,如此則無憾矣。”
“征西將軍。”
郭嘉目光略顯迷離,將這個象征漢室庇護的官職念了一遍,十幾年世事變遷仿佛在眼前流淌而過,直到現在這個時空亂序,一切已成往事卻有著淡淡的滄桑。
“主公,不知道您在名為魏王實為天子的頂點後,又肯不肯靜下心來當您當初慷慨激昂的征西將軍那?”
他露出玩味的神態,對這個問題十分感興趣。
這樣想了一下,郭嘉將目光轉向身側眯著雙眼的荀彧,這個至交好友與對漢室命運感到無所謂的自己不同,是個最忠誠不過的漢臣,為主公謀劃半生後卻站在了主公的對麵,最後甚至為這個日薄西山的漢室鬱鬱而終。
荀令君,現在你與主公恐怕都有當時的記憶,你們有當如何?
他摸了摸下巴,稀稀落落的胡茬有些紮手,一個時空亂序卻將這些的事情有不可能化為可能,當真有趣。
擺著昂首挺胸的姿勢,用正直的眼神暗中窺測這這幾人的神態變化,而後他發現在眼前這四人中,隱隱為首的郭嘉卻在神遊許久後終於定格了神色。
他對如今的亂象居然有幾分興致勃勃。
自己思考了下,聶離身為一個旁觀者,對這種現象感到有趣是情理之中,隻是身為局中人的郭嘉也對此有著近似的神采,讓聶離對他是怪人的懷疑落到實處。
“啪,啪。”
郭嘉的擊掌聲結束了這段時間不長的沉默。
“聶公子說的很有趣,隻是若由原本相互對立的我等三家聯合,即使很多記憶對大多數人都是空白,接下來的問題依舊多的如同天上繁星,數之不盡。”
他輕咳兩聲,帶著清嗓子的感覺。擺了半天姿勢後,聶離終於聽到這句讓他覺得有譜的話,不由鬆了口氣。
“以我曹魏而論,現在主公不在,我等隻有三郡之地,擁兵不過數萬,而四周豪強林立,將我等壓得幾乎動彈不得。東有陶謙孔融一路大小諸侯,西麵則是一片未知的空白,打探不出什麼消息,說不定跟你說的大地崩潰有關,南邊遙望袁術又有劉表占據荊州,而北方緊鄰張角百萬之眾,而再向北就是如今最強的河北霸主袁紹地界。”
以平靜的語氣說完讓聶離都有些皺眉的嚴峻局勢,他卻顯得不是那麼凝重,又道:“蜀中劉備勢力僅有諸葛亮一人支撐,最新的消息說他以三萬與劉璋十幾萬大軍對上,正在周旋,而江東孫家更慘。”
在聶離磨牙的注視中,郭嘉笑的幸災樂禍,“孫策脫離袁術,滿打滿算有五六千軍馬,如今剛剛過江與劉繇交上手,這算是跟之前最為接近的情況了,隻是曾經他三年平定江東算驚世駭俗,現如今他若再花三年,恐怕已經為時晚矣。”
郭嘉句末話音拉的老長,讓聶離不禁想起了孫策要他先去江東的邀請,不由鬆了肩膀,歎了口氣。
隻是聽郭嘉說完這些話,聶離卻不禁有點疑惑,如今時空亂序開始不過二十天左右,這個時代又沒有電話之類的通訊設施,那一直在鄴城的郭嘉又如何得知最近的信息。
想到這時,他忽然聽到殿外傳來長笛一般得嘯聲,不由轉頭望去,卻見隨著雙翼的噗噗聲,一隻大鷹闖入殿內,而殿外的衛士們以及殿內四人卻都很平靜,看起來見怪不怪。
堅硬的爪定在殿頂橫梁上,展開近乎八尺的羽翼收起,它向下俯瞰,鳥紅的瞳膜下卻顯出人類思緒一般,孤傲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