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虛峰隻區區之眾,各有所居,秦漁住在山半腰的白玉洞,何家三兄弟於山脊一側開辟的墨香府,宋大竹則占了峰頂窟宅,那裏本是被一窩惡蛇淫蛟盤踞,除去之後,取名蛇龍,最古怪的便要屬酒道人所居之地了。
那裏本是一片平崖,有數畝方圓,四麵壁峭,布滿草繡,滑不駐足,無景無致,這倒也罷了,關鍵是峰頂的那汪泉眼流出的積水白泉正好途經此處,滴滴啦啦落個不停,地下足有積有半尺高的窪水,周乾走至洞前時,早已沾濕了褲腳。
洞上無字無名,隻是刻上一個歪歪扭扭的酒葫蘆,以彰其主,推開石門,大大小小的瓶罐胡亂擺放,不消說,其中之物,定是酒水無疑。走了沒多久,便見一冷氣森森的小洞,鑽了進去,瞧得酒道人正倚靠在山壁上,手持酒壺,麵色通紅,微醺狀。
見得其來,反手丟過一瓶酒,打了個酒嗝,道:“昨日從山下莊中偷來一缸百年桂酒,味道著實不錯,你且品品。”
無奈的搖了搖頭,周乾道:“弟子又嚐不出好壞,還是免了吧,酒師傅有何事?”
“你這幾年的修行煉氣,雖說都是秦漁言傳身教,但老道亦是看在眼裏,老實說,真是大出我之意料,本以為按你的資質,到如今的修為,至少還得下十年的苦功,看來這頓悟之下,倒也有些用處。”
“都是師兄們教的好。”
“叫你來,自不僅是為了誇你,嗝~你這道行,雖說還差了些,未至第六層,但也勉強夠格,時不等人,估摸著正魔兩道馬上便要不消停起來,現今之時,已可承老道之衣缽,《神宵真解》與《葫蘆訣》,你便選上一樣吧。”酒道士搔頭道。
周乾一愣,細想了片刻,《神宵真解》乃是玉虛峰獨門道法,上接霄漢,攝天地雷氣為己用,端是威風霸道,更有種種滅魔正法,厲害莫名;而《葫蘆訣》則是酒道人偶得的上古劍仙煉氣之法,凶煞氣更重,雖受了其改良,修行依舊困難,但劍氣通玄,足斬外道。任壽未出世時,劍術業已演化而出,但能修成正果的卻是少之又少,便是因古法過於霸道,刌害己身,這峨眉首代掌教生平最大的成就便是完善了劍訣缺害,成了以劍仙之身升靈空仙界的第一人,此後各大派紛紛效仿,這才有了如今劍仙的盛世。
見他為難,酒道人又道:“你莫不是想二者兼修,這可犯了酒鬼當年的大錯,道士當年自以為天縱其才,才華橫溢,混不把旁人看在眼裏,想創出部比那任壽更厲害的功法,結果蹉跎了數百年,少有所成,那田胖子貌憨實精,專於一道,如今真鬥法起來,道士都無必勝的把握。”
“不,酒師傅,弟子自知駑鈍,那兩者皆不修可否,隻專注於本門劍訣與心法。”周乾忽然道。
酒道士愕然半晌,方咧嘴笑道:“你這小子,倒是自知,不過眼界著實淺薄,世間能人散仙何其多耶!莫要看你如今飛劍耍的不錯,便是把劍道六神通全都學了通透,若是碰上了專克禦劍術的寶貝或是神通,似魔門的落寶錐、天門的大五行神光,豈不是如待宰羔羊,毫無還手之力了。”
周乾臉一紅,自家這想法卻實要不得,能以劍術於人間逞威的,千年以來,不就隻出了個任壽而已,卻是缺了思量。
“那弟子便選《神霄真解》。”
“倒也穩當。”酒道人不置可否。
這般選擇自是有其道理,若論攻伐,自然《葫蘆訣》更為厲害,又可與本門劍法互進,但這上古煉劍術也就酒道人這資質高超之輩練成過,便是一切妥當,也得耗費了大量精力,本門心經便少有時間研習,修為不深,再厲害的法術神通亦是無用,周乾務實,便選了此雷法,如有險澀難通之處,好歹能有本脈多位先人的經曆教訓可供借鑒。
“嗯,你且等等,”酒道人起身,腳步晃了晃,翻箱倒櫃起來,好半晌功夫,方遞來一本黃皮書冊,大著舌頭道:“這便是了,你先參悟著,有甚不懂再來問老道,這《神霄真解》道士我增刪了不少,更利於劍仙施法,但也少了些厲害雷術,若是有與他人不同之處,莫要驚訝,盡管修練便是——”語罷,倒頭栽地,呼呼大睡起來。
周乾苦笑,也隻有酒道人這不拘禮數之輩,方把這師門秘傳混不當回事,隨意擺放丟棄,給其披了件衣衫,便走了出去。
酒道士昨夜宿醉,桂酒酒勁又厚,這一覺足足睡了兩日夜功夫,方糊塗的醒了過來,撓了撓散亂的發髻,左右亂視,依稀回憶起睡前之事,腳下胡亂尋著布鞋,忽然踩到一物,好似較厚的紙張,拿起歪頭一看,表皮正寫著‘神霄’二字,頓時冷汗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