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依舊是細雨霏霏。
雲帝好幾次來鳳華宮,雲岫不是避著不見,就是看著他不說一句話,她不知道應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麵對雲帝,這個男人給了她太多太多的傷害。
這日,雲岫在荷心湖畔,看著已經長高許多的菩提樹,百般滋味浮於心底。
她的身邊也有一棵小小的菩提樹,靜然地躺在她的腳邊,還未種下。
湖畔的另一邊,雲帝緩緩走來。
墨發,白衣,消瘦的身影,眼前的女子,讓他的心底漫出絲絲縷縷的疼痛。
“雲岫。”身後響起一聲輕喚,“在想什麼?”
雲岫側了側身,目光淡淡地看向雲帝,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皆是一怔。
很快,雲岫在雲帝深邃的的目光中微微笑了起來,如晨光初現,耀眼無雙:“我以為你不會再想看到我了?”
曾經,雲帝以為雲岫的笑容是很迷人的,小小的梨渦,暖人心脾。可是,此時此刻看著,雲岫的笑容太迷離,太不真實了,像帶上了層層的麵具。
如果抽掉雲岫臉上的麵具,她竟然是這樣淡漠的樣子,不曾有絲毫的改變,雲帝的心忽然難受的要命。
他眉目俊朗,卻有些憂鬱,眉頭輕輕蹙了起來:“雲岫,你恨我嗎?”
湖上的風淡淡地吹過來,雲岫微微眯眼,說的戲謔:“恨你什麼?是恨你太癡情,還是恨你冷酷無情?”
雲帝神情一滯,隻是俊眸慢慢深沉起來,讓人看不明白。
他沒有說話。
是承認了吧!
雲岫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淡淡的,卻帶著一絲的冷意:“如果你想彌補,不如把這棵菩提樹種了吧。”
雲帝想起一年前雲岫中毒時,流風欲言又止的神情,俊眸閃過一絲驚詫。
這幾日一連下著雨,泥土很是鬆軟,雲帝依言,刨開泥土,種下菩提樹。
雲岫靠在荷心亭的玉欄上,抬頭看著細雨中正在種樹的雲帝,心口的疼痛又不可抑止地蔓延開來,她想,如果她不是要那麼貪心,妄圖得到雲帝的愛,是不是她不用如此難過?
雲岫的眼睫忽然垂下,遮住了眼底濃鬱的悲色。
雲帝一回身,就看見兀自出神,一臉哀戚的女子,他拍拍手上的泥土,走到雲岫身邊,握著她冰涼的手:“你身體剛好,不要又著涼了,回去吧。”
雲岫的眼底有霧氣氤氳,有那麼一刹那,她很想問出一直隱在心底的那個問題,話到了嘴邊,又忽然沒了勇氣。
“走吧。”
當心底的疼痛再一次湧上心頭的時候,雲岫深吸一口氣,甩開了雲帝的手,一雙明亮的水眸,透著一種凜冽的寒意:“知道這裏為什麼有這麼多的菩提樹嗎?”
雲帝一怔,沒想到雲岫會突然提起,心頭一緊:“為什麼?”
雲岫一瞬不眨地看定雲帝,眼中寒意更甚,長久以來沉澱在心底的委屈和悲傷慢慢地湧上來,漫至眼底,化成點點晶瑩的光:“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它們可以提醒我不要再那麼地愚蠢,我曾經以為你會自己知道原因,但原來,你根本就不上心。”
雲岫越說越激動,下意識地握緊雙手,倔強地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她上前走了兩步,手一抬,手指如玉,卻冰涼透骨。
她指著一棵菩提樹,眼底漆黑如墨,淩厲地看著雲帝:“這一棵,是夜若寒決意娶薑若初的那天,你別有用心地納我為妃,以我為棋,牽製夜若寒,你們真不愧是親兄弟,連用的招數都一模一樣,毫無新意,偏偏活該我倒黴,遇上你們。”
雲帝聽著聽著,麵色驟然一變。
雲岫揚唇一笑,瞳眸深深,卻再無半點眼淚了。
“而這一棵,是南山祭天的時候,我以為我和你有同生共死的福分,不想,是我自作多情。”
雲岫的神情有些恍惚,聲音也跟著低迷起來,不過,片刻之後又笑了起來,一雙眼睛,亮的嚇人。
“還有這一棵,是在相國寺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作為一顆棋子竟然沒有一絲的尊嚴。”雲岫的目光澄澈寧和,她看著雲帝,“而你現在親手種下的這一棵,是我要恭喜你,恭喜你和雪妃能夠再續前緣,百子千孫,金玉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