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良一眾躺在草叢裏,可憐天氣尚未轉暖,夜裏風大露涼,手腳都被繩子縛住,動彈不得,嘴又被堵了,叫不出聲,隻得苦挨,活活凍了一夜。將要天明時,幸好遇到一個早出砍柴的樵夫,看見草叢裏有動靜,才解脫了三人。昨夜被殺死的夥計還躺在地上,施良想著相識一場,如今人鬼永隔,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三人守著那屍首哭了一回,施良想著如此也不是辦法,得想個法子安置才好。可是三人財物都被搶奪一空,拿不出錢來置辦棺槨,更兼車馬都叫強盜劫去,也無法將屍首運回家去。施良想了一會,實在無計可施,隻得將那死去的夥計暫且就地掩埋,等日後有條件再來遷葬。三人埋了屍首,又在上麵立了塊木板,以便日後辨認。一切辦妥之後,三人各自在墳前磕了一個頭,就轉身慢慢離去。三人走離了小道,又上到大路。此時已是日上三杆,三個凍餓了一夜,又忙了一早晨,個個都灰頭土臉,有氣無力。施良思量著若是遇到有人煙地方,先討口吃的,再作打算。正當三人昏頭昏腦的蹣跚而行時,前麵正遇著一撥官差,坐在路邊休息。遠遠聽見他們正七嘴八舌得討論一件什麼事。因順著風,六郎聽見話語中有“客店”、“殺人越貨”等字眼,心裏一動,說道:“這些官差莫不是去查那日強盜入店殺人搶劫的案子麼?”施良聽了回道:“不要亂說,這些官差得罪不起,還是不要聲張的好。我們自走我們的路,到前麵有人煙地方,就討些吃食再作打算。”六郎說道:“我在想昨夜遇著的那個張參說不定和那起強盜是一夥的。”施良回道:“這個說不準,我看那小子的身手好得很,但是又不像前番那些強盜那麼殘暴,好歹留著我們一條命。唉,此番接二連三被我們遇上,真不知是哪輩子造了孽,弄這一身的晦氣。”六郎接著說道:“施大哥,不如我們去報官吧,弄得好可以找回財貨也說不定。”施良搖搖手,說道:“罷罷罷,這些官差我看得多了,若是沒有好處,哪會管我們這等小民的閑事,我奉勸你還是不要觸這樣黴頭。”那六郎偏偏不信,想著青天白日,遇上土匪強盜,難道官府還不管麼?就跑到那群官差麵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說道:“各位大人,小民昨夜遇著強盜,財物被搶,請各位大人為小民作主。”那些官差正說得高興,並不怎麼理會他。那六郎鐵了心,又是一揖,把方才的話又大聲說了一遍。人群裏有個人見他立著不走,隻得懶洋洋問道:“你既說遇到了強盜,怎麼還能站在此處說話?看你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難不成還能逃得脫?”六郎聽了,就把昨夜的經過大體說了一遍,又說道:“那兩個強盜隻殺了一名夥計,搶了我們東西,把我們其餘三人捆了,並沒有傷我們性命。”官差們聽見他說,都大笑隻是不信,都說道:“還有這樣好笑的強盜麼?殺人不全殺了,就殺一個,留著你們來報官麼?咱們辦了這許多差,從沒遇見過。”有一名官差說道:“你既然說與那強盜攀談,可問得姓名?”六郎回道:“正好小的問過,那兩名強盜一名叫做張參另一名不知姓名。”正說著,旁邊叫小山的夥計說道:“另一名我知道,聽見他自稱自己叫李時。”小山剛說完,官差們哄得一笑,內中一人衝六郎說道:“什麼張三李四的,你吃飽了撐得,來消遣咱。我告訴你,爺爺們為著辦差成天在外東奔西跑,連半個茶水錢也沒有,你要是個識相的,就孝敬咱兩個,不然就滾一邊去。若還是在這裏糾纏,小心爺爺刀不長眼。”說著就把腰間佩刀提起來晃了晃。六郎氣得目瞪口呆,說道:“怎麼還有這樣的事,當官不為民作主,由著土匪強盜橫行霸道,這天下還有王法麼?”施良見那群官差都不是什麼善類,硬拖著六郎離去,六郎還兀自口裏嘮叨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