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依山而立的狄斯城內篝火連連。
開闊的草坪、樹林邊緣，矗立著一根根像路燈似的由圓柱支撐的火炬，照亮了下麵一個個蓋著石板的墳墓。墓前聳立的石碑，披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色。
成群結隊的鬼魂，穿著節日的盛裝，興高采烈地奔走，交談，像飛蛾撲火般湧向墳墓群中間兩個用樹樁搭起的高台前。
墳墓上的蓋板開始一點點挪動，最後被裏麵伸出的手掀在一旁，一個個穿著長袍、僧侶裝、西服的人紛紛爬出，舒展筋骨，席地而坐，拿出書本，頭也不抬地盯著書朗讀……
遠處狄斯城高高矗立的尖頂塔樓，已經隱身到黑暗中，隻有塔頂上的一扇彩色格窗，閃著微光。它像一隻狡黠的眼睛，俯視著城內蠢蠢欲動的一切。
透過拚成幾何圖案的彩色玻璃窗，教授正站在兩個黑翼天使的麵前。
塔頂的這間閣樓四四方方，三麵磚牆上掛滿了作戰鎧甲、刀槍、十字弓、連枷；剩下的一麵，隻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天使雕像。
身背巨翅的雕像站立著，茂密的頭發結成散亂的發綹，像群蛇向後竄舞。瘦削的臉硬朗分明，一雙微眯的眼睛陷在鼻梁和眉骨連成的深窩中，而上翹的嘴角與兩頰帶著一絲狡黠、嘲諷意味的笑意。一隻肌肉畢現的手臂和散開的五指放在胸前，像是在調侃一個經曆的笑話；另一隻手臂骨節暴露，垂在溝壑般的圍袍褶皺裏，像是剛被烈火燒灼過。
“在把你們投入岩漿湖之前，我想你應該告訴我真相，不要像那個得了健忘症的一樣。”留著絡腮胡子的天使仰座在雕像前的椅子上。
“我們曆盡艱辛，不是為說謊而來……”
“好了，我最後問你一遍，他是怎麼知道我們名字的？”另一個臉部光潔的年輕天使上前一步。
“也許應該從知道你們名字的人中想想。”
“哈哈，老實告訴你，那是我們幾千年前的名字，這個世界沒幾個知道！”
“那就從幾千年前想起……”
“放屁……”年輕的天使又上前一步。
“等等，雷伊！他說的有道理！也許這個來去無蹤的靈魂和我們一樣，以前跟著大哥造反，現在想來投奔我們！”
“冒昧問一下，你指的大哥是不是撒旦？”
“閉嘴……”叫“雷伊”的天使一把揪住了教授的胸襟。
“他是不是英勇無畏，頂天立地，麵對困難愛鬧愛開玩笑……”
“你給我閉嘴！不許你評價……”
“雷伊！讓他說！”“絡腮胡子”起身拉住雷伊，走近教授：“你是說，他靈魂附體後就是這樣？”
教授點了點頭：“很可能他就是你大哥的靈魂……”
“胡說！他現在連汗毛都動不了……”
“已經過去半天了，我想再等等你們會看到答案。”
“好了雷伊，聽我說！不管怎樣，他們算是客人，雖然不請自到。接下來該讓他們參觀一下狄斯城——自由自在的。”
“烏斯——”
“好了，你去吧，你們自由了！”烏斯衝著門口揮了揮手。
教授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烏斯！他們要是跑了……”
“不，雷伊。派人悄悄跟著，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答案很快就有了。”
“好吧！你真認為……”
“雷伊，你說奇怪吧？當我聽到那聲音，汗毛都豎了起來。那聲音，讓我想起了那場與上帝的戰爭，那是我們徹底潰敗的一天……”
身披黑色披風的烏斯站在雕像前，手摸著雕像那隻燒焦的胳膊，回憶的迷霧使他模糊，又清晰起來……
……
一身盔甲、滿臉烏黑、胡子燒焦的烏斯，向著山坡上的一個天使奔跑，靠近。
烈日籠罩下的山頂，無數團猛烈燃燒的巨石從天而降，爆裂的撞擊天搖地璿，火光衝天。一批批天使從天空中墜落，丟盔卸甲，翅膀燃燒，四散奔逃。
“大哥！撤吧！回萬魔殿……這火石陣……頂不住啊！”
“你們先走！貝蒂——貝蒂——貝蒂——”手執長槍的領頭天使，披著燒焦的翅膀，在山坡上呼喊，奔跑……
懸崖邊，站著一個白衣少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火光映紅了滿是淚痕的臉。
她的對麵，一個巨大的火球，正隆隆地向她滾來。
“貝蒂！閃開！”大天使用槍抵住了那個火石球。他的衝天怒發在燃燒，臉上剛毅的棱角在熾熱中熏燒。
又有兩個噴火的巨石滾了下來，呼嘯聲伴隨著大天使的怒吼：“烏斯——雷伊，烏斯——雷伊——”
兩個黑翼天使從天而降，用肩膀和盾牌抵住了巨石。可就在這時，一片黑影遮住了他們，一座小山似的黑黢黢的圓焦石，帶著團團火尾和雷鳴般的轟響，滾向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