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天涯村,就是他們夫妻團聚,兌現當初約定,找一個地方隱世而居,從不再過問人世間的紛紛擾擾。
宮憫冷笑一聲:“他們知不知道都無所謂,我不會讓他們再見桑兒。至於風擎大陸以外的人,就更不需要擔憂,他們永遠不會有再見麵的時候。”
就讓宮殊成為一個傳說,一個神話,一個謎吧。
“明白。”
顏惑邪魅一笑道:“放心,除了我們自己人,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在中洲見容華郡主。”
他的話音剛落,原本平息的海麵,突然再度掀起巨浪,一個巨大的半圓洞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船旁邊,幾人還沒反應過來,由於洞口與海麵落差太大,大量的海水帶著船一起滾進幽黑的洞口裏麵。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他們的小船就撞上一個龐然大物,強大的撞力瞬間把小船撞得粉碎。
宮憫抱著陌桑再一次跌落水裏,不容他多想,一個十幾米高的巨浪打來,把他們再次衝向龐然大物。
麵對這種情況,宮憫的麵色終於變了,為了保護陌桑不受傷害,他陌桑死死護在懷裏,自己的身體則重重撞在龐然大物上,強大的衝擊力,震得他全身發痛,兩手依然緊緊抱著陌桑。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一個巨浪消散了,又一個巨浪撲來,席卷著他們狠狠地撞在龐然大物上。
宮憫全身都在發痛,噗的噴出一口血,意識卻依然清醒,低頭看著懷裏眼晴緊閉的陌桑,兩條手臂抱得更緊,在心裏暗道:“桑兒,如果今天要死在這裏,我們也要一起死。”
巨浪不知道第幾次撲過來,卷著兩人在空中打了轉,宮憫的身體第三次撞在龐然大物上。
他不知道那龐然大物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如此堅硬,這一撞胸前的肋骨斷掉好幾根,連連噴出幾口腥甜的血。
宮憫覺得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他無法再控製自己的身體,隻希望不會再巨浪打開,老天爺卻沒有聽到他的祈禱,
巨浪依然一個接著一個打來,最後一個巨浪把他們高高掀起。
在他們被巨浪掀高的一瞬間,宮憫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吸他,想要回頭看看是誰在叫他時,不知道是哪裏飛來的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他的後背上、頭上。
宮憫的身體像被雷電劈到似的全身發麻,一直繃緊的身體瞬間放鬆,陌桑卻在這一瞬間從他懷裏滑落,兩人一起跌落冰冷、湍急的海水裏麵,瞬間把他們衝開向不同的方向。
“桑兒……”
宮憫口中發出絕望的聲音,不顧一切地想向遊過去,然而身體卻完全不聽從他的使喚,連半分力氣他都用不上。
就在這個時候,從龐然大物上跳一道玄色身影,第一時間遊向陌桑,把陌桑緊緊抱在懷裏,卻任由海水把他跟陌桑一起衝遠。
玄色身影和陌桑被水流卷走後,無數道身影緊跟著跳下來,想要去救被卷走的兩人,可惜水流太急,根本沒給他們任何機會。
看著陌桑被急流衝遠,而自己完全幫不上忙,宮憫心急如烈火焚燒,一時間五感交憤,體內真氣、血脈逆行,衝刷得他的身體脹痛欲裂開,口中暴發出一陣陣狂叫,震得急流的海水都有瞬間的停滯。
兩手狂拍著身邊水,把大浪掀得更高,更可怕。
啊……
就在此時,兩條身影悄然遊近,宮憫卻渾然沒有察覺到。
趁他失控沒有防備時,其中一人猛地跳起,一掌重重拍在脖子上,狂叫聲竭然而上,宮憫昏倒來人懷裏。
顏惑和上官尺素一手拉著宮憫,一手緊緊拉著從龐然大物上拋下來繩子,任憑上麵的人把他們拉上去,看著陌桑和玄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做夢都沒有想到,把宮憫和陌桑又一次分開的,竟然是大鴻的戰船。
三人一上甲板,上官尺素馬上道:“安排一個幹淨的房間,我要馬上為宮憫施針救治。”
上官尺素這麼一吼,嚇了顏惑一跳,馬上看向宮憫,見宮憫麵色煞白,渾身籠罩著一陰暗的氣息。
從未見過這樣的宮憫,顏惑一臉著急問:“上官,宮憫怎麼樣了,是不是傷得很重,他還有救嗎?”
剛才的巨浪把他們都拍到船上,強烈的撞激下他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宮憫的修為再高,在毫無準備又要保護好陌桑的情況,一定傷得比他們更重。
上官尺素麵色凝重,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小聲道:“比嚴重的內傷還要糟糕,宮憫有可能走火入魔。”
顏惑感覺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卡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以宮憫的修為如果是走火入魔,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是一場最可怕的災難。
“能阻止嗎?”顏惑小聲問。
“我會盡力。”上官尺素不敢保證,隻能盡他的全力。
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兩人口中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老天爺,你能不能公平一點,不要再苦苦折磨他們。”
上官尺素似是想起什麼,問旁邊的將軍:“這位將軍,敢問方才跳下去,救容華郡主的人是誰?”他們就這樣被水流衝走,不知道最終會被衝向何方,希望是風擎大陸吧。
“回上官公子,是大皇子殿下。”
那名將軍不假思索地回答,麵上也是一臉愁容,大皇子出事不知如何向陛下解釋。
顏惑和上官尺素心裏登時咯噔一下,直接跌落穀底,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大皇子會親自領兵過來救他們,更沒想到他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陌桑。
這又是一筆難以償還的債。
風擎大陸頭次參加天下大比,中洲就發生暴亂,不僅陪上幾名精英,眼下還搭上一名皇子、一名院長、一名郡主。
回去後都不知道怎麼跟風擎大陸諸國交待,想到這裏上官尺素和顏惑都頭痛不已,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他們一直在家裏,從沒參加過什麼天下大比。
正在此時,士兵上來回報,說幹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他們馬上可以使用。
顏惑和上官尺素不敢往下想,扶起宮憫迅速走進房間裏麵,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救治宮憫上,另外兩人不知道怎樣,最起碼他們要保住宮憫。
灌進特殊通道的海水,形成了一股急流,席卷著帝楚澤和陌桑衝向未知的地方。
陌桑猛地打了一個冷戰從昏迷中醒來,她還在水裏,可是感覺不到宮憫的氣息,努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又是模模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這是哪,她在什麼地方?為什麼她看不清東西。
陌桑驚慌失措地大聲叫道:“夫君。夫君你在哪?夫君你在哪?夫君,我是桑兒,你在哪裏?”
兩隻手往伸,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可是抓在手裏卻隻有冰冷水,還不是灌入口,腥鹹的味道讓她忍不住作嘔。
突然一隻大手緊緊抓住她小手,很暖很熱很熟悉,可是……陌桑記得宮憫的溫度,她肯定抓住自己的人不是宮憫,慌亂地收回自己的手。
瞪大眼睛,盯著一張模糊的麵孔,驚恐地叫道:“你不是我夫君,你是誰?你是誰?”
陌桑一遍遍地問,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聲,也沒有感覺到他的惡意,可是他究竟是誰,為什麼她對他會有熟悉感。
過了好半晌,那人終於開出聲:“桑兒,我是大哥,我是大哥陌滄。”
大哥?陌桑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了,她上麵有三個哥哥,大哥正是陌滄,可是為什麼聽到這個名字,有種很遙遠的感覺,仿佛大哥曾經在她生命裏,消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大哥?”陌桑仰起頭,看著麵前模糊的麵孔。
“是,我是你大哥。”陌滄的聲音格外沉啞,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喉嚨。
大哥!大哥!大哥!……
陌桑腦子裏在嘶喊\呐喊,她有大哥,可是……可是她感覺為什麼如此不真實,為什麼大哥在記憶中那麼模糊。
為什麼?為什麼她看不清楚大哥的臉?陌桑兩手不停地搓著眼睛,想要看清楚麵前的臉,她想要記住大哥的模樣,大哥長什麼樣來的,大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突然一道光襲來,照在他們身上,照在他的臉上。
陌桑終於看清楚麵前的臉孔,這臉她很熟悉,可他不是她大哥,記憶瞬間從腦海深處湧上,眼淚無聲地流出。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臉,陌桑猛一下推開麵前的人,大哭著道:“你不是我大哥,我大哥死了,他死在戰場上,是我親自入的殮……”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眼前的麵孔。
帝楚澤麵上一僵,看著傷心欲絕的陌桑,眼裏也充滿了淚水,卻隻能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眼眶。
幾次張開口卻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小四,摸摸大哥的手,虎口上的繭是不是又厚一些;小四今天肯乖乖聽話,大哥就帶你去天香樓,聽說尚香姑娘又譜了新曲。”
“小四,大哥今天帶你去吃叫花雞,保證你以天天想雞。”
“小四,明天就輪到二哥帶你,大哥今天帶你出去騎馬。”
“小四,秋天來了,大哥帶你去清瀾江夜釣,沒準能釣到大螃蟹,到時候讓人蒸給你吃。”
“……”
帝楚澤用一件件往事,證明自己就是陌滄,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大哥,是那個帶著她胡鬧的大哥。
聽著這些刻印在靈魂的上的往事,陌桑哭了,淚水又一次模糊她的視線,眼前仿佛出現了另一張臉年輕中帶著三分玩世不恭,目光卻十分堅毅俊俏少年郎,唇邊邪性又玩味笑容,是她一生不能忘記的回憶。
“大哥。”
陌桑趴在他肩上嚎啕大哭,她以為此生此世,再也不會有機會這樣痛哭一回。
帝楚澤,不,此時此刻他是陌滄。陌滄輕輕拍碰上她的背,沒有勸她不要哭,而是放任她在自己懷裏大哭,沒有知道每次他見她時,有多想把她擁入懷裏,輕輕告訴她“我是你大哥”,不是大皇子帝楚澤。
他不可以。
他必須對她冷酷,必須拒絕跟她相認。
當知道她可能死在天涯村一戰中,死在那一場可怕的暴風雨中時,他有那麼一瞬間想拋下一切,想要告訴所有人他的真正身份,追隨她而去,這樣他們一家人終於可以在九泉之下團聚。
他不可以。
他有他的責任,真的帝楚澤代他死了,他欠了皇室一條命,必須以他的身份活著。
當看到她在水中昏迷不醒,任由水流衝走刹那間,他毫不猶豫地跳到她身邊,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光明正大以兄長的身份把她抱在懷裏。
他自私了一回,故意讓水流把他們衝走,隻想跟她多待一會兒。
見陌桑已經清醒,陌滄馬上道:“桑兒,你聽大哥解釋,大哥不是不要你,不是不想認你,大哥是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