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可以想象,當年她跳崖的那一幕會以一種怎樣殘忍方式刻在韓子狐的心裏,日夜折磨著他。這個男人,不可一世,狂傲不羈。身邊女人無數,看似很懂女人,其實他最不懂女人,不懂得女人需要什麼。不知道女人在意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隻能用最蠢笨的方法來保護對方。來愛對方。
而她呢。總是說韓子狐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總是說韓子狐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給她。可是她呢,她何嚐不是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給他?何嚐不是也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說他不懂女人要什麼。她又何嚐懂得男人愛。那種隱忍深沉的愛她又何嚐懂?
倘若當初她能多信任他一些,倘若當初她能夠足夠堅信兩個人的愛情,那是不是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白白浪費了五年的時間。在彼此的悔恨思念中浪費了美好的五年。
瑾言和吉祥一直陪她到很晚,直到看她的情緒漸漸的穩定下來,才相繼離去。偌大的屋子裏重新被冷清占據。
倚在榻上,炕幾上的燈燭徐徐燃著,透著一絲夜的寧靜安詳。
她怔怔的看著手裏那封被攥的發皺的信,終於鼓足了全部的勇氣拆開,攤開信紙,一行行蒼勁狂放的字出現在她眼底,她不覺笑了。果然是韓子狐寫的字,字如其人,蒼勁有力的筆鋒裏透著一絲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無畏。
“意兒吾妻: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原諒我用這樣一種方式和你做最後的告別。我知道這是懦夫的行為。可是我真的不敢親口對你說,我害怕我會舍不得,貪戀你的溫暖不舍得離開。皇上有恩於我,我無法拒絕。所以隻能委屈你。這些日子我知道你受苦了,原諒我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保護你……”晶瑩的淚珠在燭光的反射下倒映著柔和的光芒。一顆一顆落在紙上。腦海中倒映著一副柔和而溫馨的畫麵。也是這樣一個寧靜的夜裏。韓子狐伏在案前,神色複雜猶豫帶著幾分掙紮艱難的寫下這封信。有幾處她感覺到了他的猶豫,因為那裏墨漬很深,像是頓了好久一樣。
當時的她,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她忙著心傷的時候,他在另一個空間裏刷刷的寫著給她的訣別信,用文字記錄下他對她滿腔愛意,記錄下他對她全部的歉意。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砸在紙上,模糊了上麵的字跡。
“我要是回不來了,這些產業和錢足夠你無憂無慮的過完後半生,若是碰到一個真心對你好疼你的男人就嫁了吧,不要一個人孤單單的過日子。你胃寒記得不要吃冷的東西,洗完頭要記得把頭發擦幹,不要太拚命,我已經拜托景軒和文卿,他們會替我好好照顧你。莊逸他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替我守護你。意兒,這輩子我們緣淺,許我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早早的過來尋你。”
看到最後,如意捂著嘴又哭又笑。像個瘋子一樣,明明是在哭,可嘴角卻是上揚的。
韓子狐,你個大混蛋,這算什麼啊,當我是一件貨物啊,托付給這個托付給那個的。還有什麼狗屁產業。人都不在了,我要你那些狗屁產業幹什麼。我從來要的隻有一個韓子狐,獨一無二的韓子狐。
大混蛋!
“娘,你怎麼了?”扭扭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又哭又笑的娘親。不禁問道。
如意汲上鞋走過去摟著兒子重新躺好,“娘想你爹了。扭扭想你爹了麼?”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扭扭還是點點頭,“嗯,我也想他了。娘,你知道段叔叔是怎麼救得我麼?”
“怎麼救得?娘不知道。”低頭看著兒子如意搖搖頭。
“那天我無意中聽段叔叔和楚悠阿姨說話,提到您,說您命苦,好容易盼來了我爹,卻又遇到這樣的事兒,說你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扭扭努力回憶著那天自己偷聽到的楚話。說給如意聽,“他們以為我睡著了,不知道我被疼醒了。”
“你還聽到什麼了?”如意眉心漸攏,問道。
“他們再就沒說什麼了。哦對了,楚悠阿姨說,從前我爹是那個冷血的一個人,如今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娘,我爹為什麼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啊。”
如意的心裏咯噔一下。扭扭的隻言片語隱約間好像透出點什麼,什麼叫為了扭扭連命都可以不要?難道韓子狐還是對她隱瞞了什麼麼?
“娘,你弄疼我了。”扭扭低呼一聲。
如意忙低下頭看著兒子被攥紅了的手腕,“對不起,扭扭,娘想事情想的出神了。娘明天可能要出去一趟。過幾天能回來,這幾天你和念念一起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