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為君簌簌落紅梅(1 / 2)

李益猶豫一刻,執傘欲追霍小玉,滿眼俱是失落。

“送李大回刺史府!”雲晚簫揚手一呼,示意府中侍衛送客。

李益惡聲道:“雲將軍,覺得管得了本官之事?”

“這裏是將軍府,是主,大是客,為何不能管?”雲晚簫麵色如霜,語聲冰冷,不容反駁,“李大,請!”說完,將軍府侍衛已將歌台上落單的李益緊緊圍住,遠處席上的衛士隻能咬牙幹瞪眼,靜觀其變。

李益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豈能與魁梧侍衛叫板?隻得忍了忍心中的憋悶,狠狠地剜了雲晚簫一眼,“雲將軍,多行不義必自斃!”

雲晚簫冷笑了一聲,“誤入歧途必遭橫禍,李大,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為官,替商州百姓謀福祉!送客!”抬眼瞧見霍小玉已轉角消失了視線之中,雲晚簫隻覺得心頭狠狠一刺,執傘跳下了歌台,快步朝著霍小玉追去。

明知道沒有任何資格留下她,可終究不想瞧見她就此消失無蹤。

“簫兒!”雲老夫憂心一喚,“適合而止。”

雲晚簫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回頭複雜地看了一眼母親,細雨蒙蒙,唯有那雙憂心的眸子十分清亮,也十分清寒,卻足以刺痛她的心。

這荒唐之念,還要繼續下去麼?

棲霞看了看雲晚簫,又看了看雲老夫,出聲勸慰道:“公子是個明白,這天色已晚,就這樣讓霍姑娘一個回去,實是不妥。”

雲晚簫聽到了棲霞的話,瞧了一眼棲霞,眼角微微有些寬慰,“娘,把霍姑娘安然送回拂影庵便回府,娘可安心,孩兒知道分寸。”

將軍府是她雲晚簫的家,可以有為她撐傘遮雨,可霍小玉呢?雲晚簫心頭忽然一酸,長安終是風塵女,商州更是清白全失的風流女子,從今往後何處才能容她為家?又有誰能為她撐傘遮雨?

雲晚簫抬眼看了一眼傘沿上滴落的水滴,她必是濕透了衣裳,定會很冷吧?想到這點,雲晚簫當即加快了腳步,頭也不回地朝著霍小玉追去。

李益侍衛的“保護”下乖乖下了歌台,給帶來的衛士使了個眼色,左手悄悄做了個刀手的姿勢。

衛士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揚聲道:“有雲將軍府上的侍衛保護大,屬下先行回刺史府,為大打點一切。”

“去吧。”李益擺手示意衛士先行,眸光一沉,心道:“雲晚簫,這商州是無論如何都容不下了!”李益驚覺左側隱隱有個滾燙的目光瞧著他,轉過臉去,對上了雲揚一雙銅鈴大眼,不由得顫巍巍地縮了一下,頗有幾分狼狽地跟著將軍府侍衛離開了這裏。

雲揚心中隱隱覺得不安,等李益離開了視線,這才急乎乎地四處環顧了一眼,“大哥,大哥,這姓李的存心不良,大哥呢?”這才發現自打他隨將軍更衣之後,便沒了蹤影。

棲霞也瞧見了李益那個刀手的姿勢,當即開口道:“今夜這雨實是來的蹊蹺,雲揚,帶幾個悄悄跟公子背後,好好保護她。”

“諾!”雲揚抱拳點頭,一片嚴肅,沒有了平日裏的玩笑,馬上召集了幾名侍衛,追著雲晚簫離開的方向而去。

雲老夫歎了一聲,心亂無比,“看來,商州就此要不太平了。”

簫兒,當年要女扮男裝,究竟是對還是錯?

仰頭望天,那烏雲依舊,細雨依舊,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雲開月明,太平安然。

商州巷陌,因為夜已深,靜得隻聽得見雨落之聲,也孤寂得隻瞧得見霍小玉一。

涼薄的雨絲淅瀝,早已打濕了霍小玉身上的衣裳,貼她的雪肌上,絲絲透寒。

霍小玉獨自走商州街頭,雖然狼狽,可嘴角掛著一抹驕傲的笑,即便是淒苦至此,她霍小玉也不該再次殞命,反而應當好好活著,不靠任何、好好活著。

古常說,否極泰來。這一回,老天總該給她霍小玉一次“否極泰來”了。

涼意忽地少了幾分,濕漉漉的麵龐也不再有雨絲拂上,霍小玉抬眼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為她遮風避雨的傘沿,不敢再回頭瞧身後是什麼,隻是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著那滴水的傘沿,幽幽道:“遮得了一時,可終究遮不了一世。”

握傘的手微微顫抖,雲晚簫不知如何去接她的話,隻是將整個紙傘都撐了霍小玉頭頂,或許也該她嚐一嚐這料峭春雨的滋味。

熟悉的氣息鑽入霍小玉鼻中,霍小玉心頭一揪,隻覺得心撲通淩亂起來,道:“雲將軍,不該糾纏的,就不要糾纏了。”語聲中藏了一絲輕顫,還有她霍小玉也不願承認的不舍與不甘。

“霍……”雲晚簫的聲音中有濃濃的鼻音,不等她說完,已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每逢這樣的天氣,那絲絲涼氣總是可以撩動她心口的舊患隱隱作痛。隻是這一次,她分不清楚,究竟是心痛,還是那舊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