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聞讖語、惑他朝(1 / 2)

“看來雲將軍是過了這一關了。”熟悉而爽朗的聲音忽然響起,驚擾了這一刻的美好。

雲晚簫小心地將霍小玉護在身後,警惕萬分地循聲望去——一串昏黃的燈籠之上,青瓦簷上,黃衫客提壺斜坐,笑吟吟地看著這邊。

“是你。”雲晚簫與霍小玉異口同聲地道了出來。

黃衫客雲淡風輕地笑了一聲,從簷上跳了下來,穩穩落在了兩人之前,將方才那些流螢嚇得紛紛退散。

“有人一見如故,有人見上千麵也不見得能記得,看來,我與二位算得上是前者了。”黃衫客說完,仰頭又喝了一口酒,笑然對著霍小玉道,“霍姑娘,在下唐突,希望沒驚擾到二位。”

“先生,別來無恙。”霍小玉從雲晚簫身後走了出來,笑盈盈地對著黃衫客福身一拜,心裏卻有些忐忑。

每次他的出現,總是她的轉機,這一次,他再次出現,可是又有什麼話要提點她?

“很好,很好。”黃衫客接連說兩個“很好”,不知道是在說眼前的兩人,還是說自己,隻見他再喝了一口酒,目光瞧向了一邊的雲晚簫,臉上的笑容雖然,眉宇之間,隱隱卻有愁色,“雲將軍,這肩上的擔子,可又沉了千斤吶。”

雲晚簫輕笑道:“這擔子沉雖沉,也好過長安再遭兵災,我想,太平日子隻怕也不會遠了。”

黃衫客眯眼看著雲晚簫,又抬眼望了望星宿,沉聲道:“將來的事,隻怕在下也猜不透了。”

“先生是世外高人,若是有話要提點晚簫,不妨直說。”雲晚簫恭敬地抱拳一拜,從知道天子手諭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清楚,這長安城外的殺戮是消弭了,可是長安城內的硝煙卻從此刻開始了。

黃衫客略一點頭,將手中的酒壺遞給了雲晚簫,“雲將軍,若不嫌棄,可願喝一口?”

雲晚簫舒眉輕笑,伸出手去,便要去接那酒壺,不料那酒壺竟似重有百斤,她才握住壺口,便沉沉地往下墜去。

“咣!”

意料中的粉碎聲猝然響起,酒汁散了一地,酒香撲鼻而來,卻隻能細嗅,不可再嚐。

霍小玉下意識地握住雲晚簫的雙手,仔細瞧看她的掌心手背,除了那結痂的牙痕外,並沒有什麼大傷,不禁惑然與雲晚簫對視了一眼,“晚晚,你怎麼了?”

一個酒壺,豈會握不住?

雲晚簫也驚詫得很,疑惑的目光對上了黃衫客的眼,“先生,這酒壺究竟怎麼回事?”

黃衫客從地上拾起一片碎片,在掌心處掂量幾下,笑道:“雲將軍以為這壺酒很輕,自然不會用全力去握,所以這壺酒便有了粉身碎骨的下場。”

雲晚簫似懂非懂,怔怔地看著黃衫客,“還請先生明示。”

黃衫客側頭瞧著霍小玉,“霍姑娘,你可看明白了?”

霍小玉搖頭道:“這酒壺並不大,怎會沉到晚晚都握不住?”

黃衫客抬起手來,拍了拍雲晚簫的肩頭,“雲將軍這裏看似不足半尺之地,不也擔了千斤重擔麼?隻是,”黃衫客眸中的憂色濃烈了起來,“將軍當真可以扛得住?”

雲晚簫心頭一緊,定定看著黃衫客,“先生的意思是,局勢會有變?”

黃衫客搖頭道:“天道無常,現下已不是當初的樣子,連我也堪不破了。”說著,黃衫客的目光落在了霍小玉身上,“霍姑娘,王侯千金與風塵清官人,你會願意做誰呢?”

雲晚簫驚愕地看了看霍小玉,又看了看黃衫客,“先生此話是什麼意思?”

“我……”霍小玉遲疑地低頭深思,王侯千金,本就是她的命,可惜,老天太早拿走了本該屬於她的榮耀。

她若不是風塵清官人霍小玉,而是王侯千金霍小玉,隻怕她不會遇到李益,不會情絕身死,或許已是哪家世家子弟的正妻,在深宅大院中享受一世繁華。

更或許……她根本不會認識雲晚簫,也不會如此刻這般,情願做一世陳阿嬌……

黃衫客沒有等霍小玉回答,隻是輕歎一聲,拍了拍衣上輕塵,自言自語道:“權勢越大,就越容易成為這地上酒汁,旁人聞起來香,實際上早已是滿身塵垢,再難入口。”

雲晚簫聽得心驚,“先生,可否……”

黃衫客負手而立,打斷了雲晚簫的話,“取舍之間,是悲是喜,可再無重來的機會,慎之,慎之啊。”說完,黃衫客抬起手來,再瞧了瞧天上星辰,“雲將軍,霍姑娘,什麼是你們心裏最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