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城,夜靜如寂。
魚承恩手執雲晚簫的信箋,眉頭深鎖,陰沉的眸子一一掃過雲晚簫信箋上的每一個字眼,似是想從這字裏行間找到雲晚簫話中的破綻。
“杜家欺人太甚,末將願為大人逐衛公,隻圖大人容末將入府,共享富貴。”
照雲晚簫的孤傲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隻能是衛國公府近幾日欺人太過,雲晚簫不得不走這一步棋,可是魚承恩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偏偏就是想不出是哪裏不對勁。
“大人。”窗邊忽地響起一聲輕喚,一抹黑影倒掛在簷下,對著魚承恩拱手一拜。
“阿玄你們尋到了?”魚承恩淡淡問道。
黑影遲疑片刻,方才道:“尚未尋到。”
“未尋到你來複命作甚?”魚承恩狠厲的目光朝窗口一瞪,“難不成是來送你的項上人頭的?”
黑影顫聲道:“回大人,屬下無意發現雲晚簫今日有異,所以才先回來稟告大人。”
“哦?”魚承恩似是有些興趣。
黑影道:“他今日鬼鬼祟祟地帶了一名小廝包了長安城東的迎往客棧,經探子回報,那小廝極有可能是失蹤的德安郡主霍小玉。”
“嗬嗬,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怪不得突然想討好咱家,原來是犯了欺君之罪,想找個大樹倚靠。”魚承恩心頭的疑惑忽地一掃而空,若是雲晚簫對霍小玉有情,那自然不會願意做當朝駙馬,如今私藏郡主,等同欺君,放眼天下,也隻有他魚朝恩可以保他不死。
“你們繼續暗尋阿玄,雲晚簫那邊也緊緊盯著,若是當真他能扳倒衛國公那一家,咱家也樂得神策府再多一條求生的狗。”魚朝恩得意地說完,那黑影“諾”了一聲,整個大殿再次寂靜下來。
與此同時,衛國公府,杜卿卿也得到了線報。
“雲晚簫,看你這次能把霍小玉藏到哪裏去?”杜卿卿怒然拍案,當即下令,“召集人馬,給我先圍住客棧,這一次,我要他雲晚簫再也耍不出什麼花樣!”
“諾!”
長安城東,迎往客棧,門前兩盞昏黃的燈籠隨風輕搖,像極了此時天上被薄霧掩住的明月,讓人覺得有些恍惚。
迦葉心換上了霍小玉的紅梅舞衣,這般妖嬈的衣裳她之前從未穿過,她覺得有些羞赧,隻見她靜靜地立在後院蒼鬆之下,遲遲不敢轉身讓後麵的青袍公子一睹。
雲晚簫斜倚在回廊木欄邊,看著迦葉心的背影,眉頭深鎖,似是在思量著什麼。
“簫……”迦葉心羞澀地開了口,“我待會兒若跳得不好,你可別笑我。”
雲晚簫眉頭微微舒展,淡淡道:“我怎會笑話你?”
迦葉心喜然轉過身來,雙頰通紅地看著雲晚簫,驚覺此刻涼風輕拂鎖骨,下意識地掩住了胸口,“這……這衣裳的前襟……若是跳起舞來……實在是……”
雲晚簫澀聲道:“天下男兒喜歡的便是這等風情,想必當年的阿玉,也是如你一般,覺得……”雲晚簫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想到了當初的霍小玉,那些賣笑求金的生活是那般的刺心,豈是“羞澀”二字就能形容的?
迦葉心低頭問道:“簫?”
雲晚簫連忙搖頭,似是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摸出了當初迦葉心送她的骨笛,笑道:“迦葉姑娘,可願再教我吹骨笛,也好為姑娘一舞助興?”
迦葉心又驚又喜,“簫,你竟然帶著這骨笛?”
雲晚簫點頭道:“本就想找你學會吹笛,隻是這些日子俗事太多,耽擱了好幾日。”說著,雲晚簫將骨笛湊近唇邊,手指按在笛孔上,問道,“是這樣麼?”
迦葉心走了過來,笑然點頭道:“嗯,我今夜先教你一首最簡單的曲子。”
“叫什麼名字?”雲晚簫問道。
迦葉心想了想,臉上的笑容忽地淺了三分,“阿媽當初告訴我,這是她跟阿爸相識之時吹給阿爸聽的,叫做《撲蝶》。”
這也是她與阿祿相遇時候吹的曲子,當年的光景和此刻一樣美好,卻也如此刻一樣,注定是鏡花水月,阿祿不再是當初的阿祿,雲晚簫也不會是她迦葉心的良人。
迦葉心雖然覺得黯然,可心裏終究是溫暖的,就算是一場夢,今夜這場夢也是屬於她的,但是,夢醒之後,她該笑著祝福簫跟玉姐姐,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雲晚簫愕了一下,隻見迦葉心已從她手中拿過了骨笛,手指按住了笛孔,“我先吹一次給你聽。”
“嗯。”雲晚簫點頭應了一聲。
迦葉心點頭一笑,昏黃的月色下,她此刻竟是前所未有過的嬌媚,神韻之中,頗有幾分霍小玉的光彩。
雲晚簫有些失神,迦葉心吹響了骨笛,那幽幽的笛聲纏繞耳畔,似是將她與她都帶回了南詔那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林下芳草萋萋,花間彩蝶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