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霾漫天,月華隱沒,長安城靜得若水,也涼得若冰。
霍小玉披著暖袍坐在小閣邊,緊張地看著小築緊閉的門扉——雲晚簫一早便被請入神策府,直到現在都沒有歸來。霍小玉心裏慌得厲害,還差一日,她與晚晚便能締結鴛盟,可是晚晚至今未歸,實在是讓人心灼得厲害。
“姑娘,該歇息了。”絮兒端著熱水進來,勸慰了一句,“雲夫人已差了家將出去打探消息,雲將軍不會有事的。”
“她不會有事。”霍小玉轉過臉來,眉心微蹙,又低低地道了一句,“她也不許有事。”
“姑娘……啊!有鬼!”絮兒的話才說到一半,臉便變得蒼白如紙,忍不住慘呼了一句,瞧見一條黑影從簷上飛了下來,落在了霍小玉身後。
霍小玉大驚失色地回過頭去,“是你!”
魁梧大漢手中提了一個空酒壺,豪邁地放聲一笑,搖了搖手中的空酒壺,“霍姑娘,可願陪在下去打壺美酒?”不是黃衫客又是誰?
“這……”霍小玉舒了一口氣,遲疑地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絮兒,卻瞧見絮兒已倒地昏睡不醒,不由得歎聲道,“先生既然已經出了手,這打酒之事,還用問我麼?”
“要問,要問。”黃衫客依舊笑道,“在下可不知道雲將軍喜歡喝什麼酒。”
“晚晚?!”霍小玉又驚又喜,“晚晚難道在先生那兒?”
黃衫客含笑點頭,走到小閣邊,“那霍姑娘,走麼?”
“自然是……”霍小玉提裙欲走,卻突然停下了步子,“晚晚為何會在先生那裏?”
黃衫客捋了捋虯須,笑道:“有些劫,雖然逃不了,但是既然在下出過一次手,後麵再出手幾次,又有何妨?”
“劫?”霍小玉大驚,“快帶我去見晚晚!”
“莫急,莫急,再驚動幾個人,在下今夜可就太失禮了。”黃衫客安撫了霍小玉幾句,指了指小閣飛簷,“霍姑娘,請。”
霍小玉急切地點點頭,由黃衫客帶著飛上簷角,沿著房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長安夜冷,秋意漸漸消逝,徐徐刺骨的寒風吹起城頭旗幡,冬意漸濃。
七裏煙花巷燈影依舊,因為夜深的緣故,尋歡的人兒寂寥許多。
黃衫客帶著霍小玉飛身跳入七裏煙花巷的一個小院,隻見這裏紅燈高懸,喜字處處,霍小玉知道青樓之中出現這樣排場的“喜”字,隻有一個原因——花魁千金賣初夜。
這樣的夜晚,是看客們的熱鬧,中魁者的迷醉,花魁的黯然。
隻是,分明該是熱熱鬧鬧的地方,為何卻安靜得讓人害怕,小院之中,除了身邊的黃衫客,就隻剩下她霍小玉。
“晚晚在哪裏?”霍小玉驚然看著黃衫客,警然往後一退,“先生帶我一人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黃衫客神秘地一笑,將手中空酒壺放在腳下,“自然是為了取酒。”
霍小玉看著黃衫客走到小院左邊的圓門邊,隻見黃衫客向霍小玉招招手,作勢示意霍小玉悄聲過來。
霍小玉半信半疑地小聲走了過去,剛想穿過圓門,卻被黃衫客攔在了身邊。
“咳咳。”
熟悉的咳嗽聲響起,霍小玉歡喜地循聲瞧去,那分明是她的晚晚,可是目光所落處,卻讓她瞬間揪緊了心房——
雲晚簫淡然坐在石桌邊,涼涼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喉嚨前赫然是兩把鋒利的匕首,隻要那兩人往前一紮,雲晚簫必定身死當下。
再仔細瞧那兩人,卻也不是陌生人,一個滿臉悲憤,一個冷漠寒麵,正是逃走的衛國公公子杜棠之和阿玄。
“晚……”
“這個劫是雲將軍中的因,自然該她自己得這個果,你我暫且先看看。霍姑娘你可放心,在下是不會讓雲將軍有事的。”黃衫客低聲勸慰,卻沒有放霍小玉過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