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記憶就像是骨頭連著皮,每一次的回想都是牽經動骨的躁動。這個月色下的鮑爾,眯著眼睛望著遠方,像是當年在車上看著麗薩夫人一樣,直到他懷抱裏的孩子大哭起來,直到遠處的麗薩夫人又變成了一個模糊的焦點……
“你還好嗎?”吳豪承認現在這句話糟糕透了,但是他別無他法,他需要將這樣一個艱難的男人從那場更加糟糕的回憶裏拉回來。
鮑爾已經說了太長的時間,他的確需要一點時間來平複自己依舊起伏的心情。他無力朝著吳豪望了一眼,他又低下了頭。兩個人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很默契地沒有說話,他們一個望著地下的石頭,一個望著天空中的星星。
直到有個強忍著哭泣的聲音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
吳豪目光一轉,整個人快速起身,他以最快的速度推開了房間的門,另一隻手慌亂地在牆上摸索著,在房間燈被點亮的時候,他看到了早就已經淚流滿麵的陳爽,她的頭無力靠在弟弟大衛-利頓的肩膀上,大衛-利頓同樣眼眶濕潤,極力緊握的拳頭似乎在提醒著他什麼東西。
“對不起……”聽到動靜的鮑爾跟著進來,撞上了大衛-利頓的那雙如劍一般的眼睛,他看著早就已經是一個淚人的陳爽,這句遲到太久的對不起他終於說了出來。
“那些從來都不是你的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陳爽睜開滿是淚花的眼睛,再次看到眼前的男人,已經不再是幾個小時前的那般冷漠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睡著,她隻不過拉著弟弟大衛-利頓配合演了一出配合度極好的家族劇目,她在進屋之前無意間看到了吳豪和這個男人的眼神交流。
她比誰都了解吳豪,就像吳豪比誰都了解她一樣。他們早就成為了彼此,或者早就是一體了。哪怕是對方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或者一個小小的動作,那背後隱藏的心思他們都無比熟悉。
陳爽直到他們的談話開始,她就拉著依舊還在裝睡的弟弟大衛-利頓,兩個人靠在門跟前,端坐在地上,當從那個男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她的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了。原來整個故事,要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殘酷。
“所以,他真的不是利頓家族的人?”大衛-利頓像是終於卸了一口氣,他努力思考了這麼多的問題終於在這個月色下得到了解答。曾經的他還以為是那個他看似熟悉的哥哥喬治-利頓隻是貪婪,隻是貪婪所以才會變得怪異,他為了他所有的瘋狂,所有的搶奪都放在了他的貪婪之上,甚至幫他想好了借口,他隻是不願意這些東西與其他人分享,或許他是這個利頓家族的長孫,所以他理所認為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可是現實卻是,他在用盡一聲的時間在霸占原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
“進來坐下吧,大家慢慢說。”吳豪將依舊站在門口的鮑爾拉進了屋子裏,他搞不懂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有的時候固執的像一個古董化石。
鮑爾雖然聽到了吳豪的聲音,但是他依舊站在門口,他的眼睛始終注視著陳爽,他自己已經不自覺將陳爽看成了麗薩,所以他需要麗薩的同意。
“你不用對我們這麼客氣,快坐下吧。”陳爽很是艱難地恢複了一些意識,她擦幹自己的眼淚,接過從吳豪手裏遞過來的紙巾,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更加平和一些,她努力在嘴角擠出一個看起來不是很奇怪的微笑,她說:“說起來,你還是我們的長輩呢,我們應該稱呼你為鮑爾叔叔。”
鮑爾顯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但是他內心倒是很樂意聽到眼前這些孩子們這樣稱呼自己。他坐了下來,將門關上,四個人的房間顯得有些擁擠,但是比這裏更擁擠的就是他們的心裏,那些再也沒有辦法忽視的曾經。
“但是,你怎麼又回來了?我是說你盡量可以遠走高飛,為什麼不徹底離開這裏,這裏離城堡也不是很遠啊。”大衛-利頓開口問出了吳豪和陳爽都想知道的問題,他皺著眉頭顯然是早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實在是無解之後才會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