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三)(1 / 3)

“銀湖山莊”的項目毫無疑問地已經劃入歐陽的名下。現在歐陽是名副其實的“開發商”了。按說他很不容易奪下了標的,該高興高興吧?可歐陽笑不出來。

首先是按照與部隊簽訂的合同,歐陽第一筆付出的就是250萬元。

歐陽此刻口袋裏有多少呢?總共加在一起,大約500萬元。不是聽樊迎朝說過,幹房地產有300萬元可以幹3000萬元的活嗎?可在實際操作時,歐陽才慢慢體會到他口袋裏即便是有500萬元,真要幹5000萬元的房地產項目,險情實在太多了!第一次操作,歐陽根本不懂得什麼叫資本運營,隻感到原來玩房地產陷阱一個接一個……

不要說土地的招標價與實際合同談下的錢會有幾百萬、或者幾千萬甚至幾個億的差距,就說他眼下這個“銀湖山莊”,除了前期準備的費用,還有必不可少的工程款、營銷款等等費用加在一起,怎麼著也得準備上千萬元才能轉得動呀!工程未動,歐陽已經付出首款地價250萬——也就是說他的口袋裏空了一半。再把施工等費用初算一下,至少還得有七八百萬!錢在哪兒?死摳也總得有500萬的資金缺口。怎麼辦呢?

歐陽拿著合同回家的那一天,他跟妻子倆人對坐著,長籲短歎,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合同訂下後,每拖一天,等於將上吊的繩索朝自己的脖子上套緊一圈。

沒有錢,工程無法開工。找人借錢幹,誰借你?妻子插了一句話:聽說人家搞房地產的都是銀行貸的款。歐陽立即否決了:那銀行是國家開的,他貸你款,你得有等值的可以抵押的不動產。我們家有啥?除了你我和一個孩子外,有啥可以抵押呀?

“要不把這地轉讓出去算了!”妻子有些打退堂鼓。

歐陽又堅決否定:“合同簽了,而且比標價高出了二三百萬,我賣給誰?再說,我花了幾個月時間在折騰這事,到手的地我再不幹,這輩子還有出息嗎?戰友們不笑死我?不行,還得幹下去!”

“那等著把我們全家人一起賠進去?”妻子十分擔憂。

“別說晦氣話了!辦法永遠比困難多。”歐陽感到自己的家裏特別鬱悶,便帶上一包煙,獨自出了門。

大街上,人來車往,誰也沒注意馬路邊的一塊水泥磚上坐著一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小老板歐陽祥山正在那兒抽著悶煙……這一夜妻子一直等到天亮仍不見丈夫回家,急得她到處打電話,最後還是接到了歐陽自己打來的電話,說他在七支隊。

“你還有心思上戰友那裏閑聊?”妻子以為丈夫找老戰友下棋去了,便生氣地責問道。

“你說你這人,我上戰友那兒吃幹飯去呀?”歐陽沙啞著嗓子顯然有些生氣。

“不是你自己說的在七支隊嘛!”

“我不上七支隊上哪兒?我們的那塊地不是在七支隊嘛!而且我終於有了解決資金缺口的辦法,就是利用預售的時間差並采取集團購買的方式來解決。”

原來如此。妻子終於明白,她丈夫歐陽是跑到了七支隊“我們的那塊地”裏去了——自合同簽訂之日起,歐陽夫婦倆人在家時經常稱“銀湖山莊”的工地是“我們的那塊地”,這種說法應該也算正確。

“我們的那塊地”現在讓歐陽發愁死了。時值十一月份,按歐陽的計劃這項工程必須在明年夏季前完工,否則時間拖得越長有可能越賠個底朝天。

深秋的深圳,天氣仍然有些悶熱。此刻的“銀湖山莊”隻有山而無莊。根據合同,歐陽開發的這塊地實際僅是整個山坡的一側斜坡麵。這個斜坡麵需要切出塊可以建20000多平米的樓群和一些配套設施,這就是歐陽向深圳市民所要展示的未來的“銀湖山莊”。

山上長滿了雜草,大片蔥綠的樹木證明了這兒是一個過去一直不被人關注的偏僻荒丘。兩道高壓線橫穿於山丘的東西,正好在“銀湖山莊”的上方形成一個高壓走廊;山坡下緊鄰一條土公路,偶爾有幾台拉石子的卡車經過,再也看不到此地與繁華的“深圳”有絲毫相關的印跡。沒有上下水,數百米之內沒有一間商店,更沒有一所學校,將來房子造好了會不會有人來買呀?在百米高的山頂上,歐陽頭戴一頂破草帽,俯視著眼前與他命運連在一起的這塊荒丘之地,苦苦地一遍遍地思忖著……他感到無法排斥的愁雲每天都籠罩在心頭。那些日子裏,他整天戴著草帽,帶上幾包花生米,獨自爬上山頭,衝著自己的那塊山地發呆。一千次、一萬次地問自己:這麼個地方蓋樓,綜合成本到底要多少錢?蓋起來的房子到底能不能賣掉?

沒有結論。花生米不過癮,後來改成啤酒,啤酒也不解勁,最後改成廣東米酒……可廣東米酒不能多喝,喝醉了更完!

“我當時痛苦死了,又沒人商量,一個人越想越不對勁,恨不得拿根繩子吊在哪個樹上死了算了……”歐陽那天帶我上早已成為都市一角的銀湖山莊參觀時,回憶起當年的情景他說了這句話。

“呂華,你來!現在就來,我快要死啦!你快點上我這兒來一趟!”有一天,歐陽感到心頭憋得氣發短,便向好友呂華打了個電話。這電話讓呂華嚇了一跳,以為歐陽發生了什麼不測,馬不停蹄地從公司趕到了銀湖。呂華曾任深圳大學房地產專業的老師,又擔任過房地產開發公司的總經理,歐陽讓他來參謀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山頂的一片荒地草叢裏,歐陽直起疲倦的身子,指指眼前的那片山丘,急切地問呂華:“兄弟,你對房地產是內行,看看這塊地到底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