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黎明前(1 / 3)

(一)

“很好!的確是位超群的騎士。”柏瓦達的聲音悄悄地響起,一個紫色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浮現出來。與之前相比,此刻任何人都可以感覺到柏瓦達身上所發出的邪惡氣息,也沒有人會在把現在他當作一個普通人看待。

“他來了!”拉普克頓向各人警報道。雖然是任誰都已經看見的事實,但作為一個領導者,是有必要在各種危機來臨前向其他人發出與宣告信息。

“被人吃掉的棋子就該立即離場才對。”柏瓦達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中,伸出那對白骨般的手,也不見他有什麼特殊的動作,聽不見他有吟唱任何咒語,但維裏薩的身體卻有著明顯的變化,整個身子的血肉像風化的石像一樣剝落,化成塵土,轉眼間就隻剩下一副站立著的白骨。風輕輕地吹過,白骨架就像積木一樣崩壞,散落到地麵。

這一幕看得在場的眾人毛骨悚然,沒有人知道自己下一刻會得到跟維裏薩同樣的下場,連最基本的戰意也被瞬間摧毀。“不是人類!他不可能是人類!”法師用隻有他自己才聽見的聲音重複道。

“快!大家快撤退!傑弗遜掩護大家!”拉普克頓突然明白到法師剛才的舉動,同樣是魔法的使用者,彼此間的差距相信法師比其他人更了解。

“沒……沒用的!”法師呆呆地站在原地。

“快啊!傑弗遜!”拉普克頓的喝叫聲讓法師不自覺地吟唱出咒語。

眾人一步步地謹慎往後退,柏瓦達在半空的身子則好象被一股無形的風緩緩地往前推,一團白色的煙霧在法師的法仗上形成,法師手一揮,那團白色的煙霧就吹向了柏瓦達,把柏瓦達無情地吞噬。

“成功了嗎?我們趕緊快跑吧!”

“不!根本沒有用的!”法師用顫抖的聲音製止了正想舉步的開跑的拉普克頓。

紫色的身影從白色的煙幕中浮現出來,並帶著白色的煙霧往眾人繼續飄來,就像個虛無的死神在現實中現身一樣,讓眾人覺得一步一步地更接近死亡。

“你們先走!”傭兵黑熊突然大喝一聲,舉起戰斧便向柏瓦達衝去。

在黑熊這個舉動之前,他與豹眼有過一下眼神的接觸,兩人早已經有了共識,在黑熊衝出去的同時,豹眼一下子掏出弓弩,連珠放箭,向半空中的柏瓦達一麵發箭掩護黑熊一麵自己退後。

“快!克利瑪特保護瑪莉絲!我們走!”拉普克頓在瞬間反應過來並作出了適當的決策。拉普克頓第一時間轉身先撤退,法師緊追其後。說了句抱歉,克利瑪特一手抱起瑪莉絲也展開腳步,但要說抱的話,還是用‘挾’比較合適,但一麵茫然的瑪莉絲似乎對此並沒有怨言。

豹眼走在最後,他要掩護自己的兄弟黑熊,隻是弓箭似乎對半空中的柏瓦達完全不起作用,一枝枝弩箭在半空筆直地穿過柏瓦達那個紫色的身影,就像向一個幻影發射。當然,如果預計弩箭會產生作用的話,大家也不用撤退了,這點豹眼很清楚,兩個傭兵隻是想通過默契與合作拖延出一段逃跑的時間與機會。

腳一點地,黑熊整個身體躍起至半空中,手上的戰斧向柏瓦達當頭劈下。在預計中,柏瓦達要麼會躲開,要麼黑熊劈不到柏瓦達的實體,甚至柏瓦達可以放開結界防禦,但此刻麵對黑熊的戰斧,柏瓦達卻伸出了一隻右手,用一隻手接住了戰斧,這令黑熊甚至豹眼感到無比的震撼。

黑熊的力氣本來就比常人大,黑熊那一斧的力量別說是一對玉手,就是一對鋼鐵的手腕也會頓時被劈斷,而柏瓦達竟然可以單手接住這一擊,這意味著無論在如何攻擊,他們都隻有死路一條。

人在半空中,黑熊無法用力抽回戰斧,但戰鬥經驗豐富的他立即飛起一腳,踢向柏瓦達的腹部,柏瓦達嘴角微微向上一提,左手閃點般捉住了黑熊那粗壯的小腿。可以感覺到他的手就像鋼鐵一樣冰冷,一絲絲的寒氣透過已經插入皮膚的指甲滲入身體,令黑熊打了個冷顫。

柏瓦達左手一抖,隻聽見黑熊悶吭一聲,他的右腿腳骨已經被折斷,看見黑熊因為痛楚而扭曲的表情,柏瓦達發出了一陣極其愉快的笑聲。雙手一推,黑熊的身體就像流星一般急速地撞向地麵。

一聲巨響激起塵土飛揚,傭兵豹眼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大叫著不顧一切地向黑熊的著陸點衝去。

“西格裏!你怎麼了!”豹眼用那對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懷中已經重傷不起的黑熊,呼喚出對方的真實名字,因為這一刻已經不需要再隱藏些什麼了。

“走……快走啊!”黑熊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鮮血也不停地從口鼻中噴出。

豹眼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道:“已經沒機會逃了!要走的話,也是我們兩兄弟一起走!”

“你……”黑熊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帶著一絲笑意合上了眼睛。

“西格裏!西格裏~!”豹眼對著自己親兄弟的屍體發出了悲切的呼叫聲,聲音仿佛能傳送到另一個世界,但他永遠再都不會得到西格裏的回應。

“哦!真是感人的場麵!”柏瓦達假裝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他已經從半空中落到地麵上,正一步一步地向兩人走來,樣子看起來相當愉快,

“你這個惡魔!”豹眼向地下吐了口口水,舉起弓弩瘋狂地扣板發箭,但如同先前一樣,箭枝直接穿透了柏瓦達紫色的長袍,柏瓦達仿佛隻是個虛無的幻影。而這個幻影正伸出他那隻白骨般的左手,向著豹眼的脖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舔一舔手上的鮮血,柏瓦達閉上眼睛仿佛在傾聽些什麼,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道:“老鼠們跑得很快嘛,不過哪個方向……嘿嘿,他們不是回村子,那麼對計劃應該沒影響了,我想還是找出那個能使用梅爾魔音的家夥比較重要!絕不能讓他阻礙我!”

柏瓦達踏過地上兩具冰冷的屍體,紫色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二)

在月色之下,三個人影狼狽地奔走在山野之中。拉普克頓他們腳不停步,一直跑過了幾個山頭,直至法師失足跌倒才告終。

“看來他並沒有追來!”拉普克頓擦去麵額上的汗水,心有餘悸地說道。

“這裏也不見得安全,我們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再休息吧!”法師喘著氣說道。

“這裏是什麼地方?現在已經沒有人帶路了!”拉普克頓沮喪地問道。

“沒關係的!隻要我們沒迷失方向,等明天太陽一出來,我們可以繼續上路!”法師在拉普克頓的攙扶下繼續往前走。拉普克頓這時候不經意地看了看瑪莉絲,她一直被克利瑪特帶著走,但一路上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就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損失了部分行李,在野外想搭個帳幕也不行,眾人一直走到一處亂石群外才停了下來,他們不能不停下來,因為往向前就是維裏薩口中所說的迷失地帶。沒有人想在這時候再去冒一個陷,雖然躲入迷失地帶或許會安全一點,但誰又能保證呢?

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在亂石的暗麵四個人都坐了下來休息,這一天實在是夠累的了。幾乎在坐下的同時,法師立即合上了眼睛,在月色下可以看見法師的麵容顯得十分憔悴,但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入睡。克利瑪特正無表情地打磨著自己的長劍,剛才與維裏薩的決鬥讓長劍損耗得比預期嚴重。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手上的行李,拉普克頓的目光輕易地轉移到了瑪莉絲身上,瑪莉絲獨自抱膝坐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雙眼看著手上的東西發呆,是她未婚夫卡德拉的項鏈,瑪莉絲的心思此刻正活在另一個世界裏。

看見瑪莉絲嘴角帶著那點對回憶的笑意,拉普克頓心裏頓時有股怒火直線升起,直至握緊拳頭的指甲紮了手心皮肉才意外地發現。立即把視線轉開,拉普克頓突然害怕這種自己有感覺,甚至有點慌亂,同時慶幸自己的表現沒被其他人所發現。

“瑪莉絲小姐,餓了嗎?要吃點東西嗎?”拉普克頓很想打斷瑪莉絲的甜蜜回憶。

“哦,謝謝!我不餓。”目光沒有轉移,瑪莉絲隻是隨便地回應道。拉普克頓甚至覺得瑪莉絲連自己在向誰說話都不知道,這點讓他有股走上前摧毀那條項鏈的衝動,但最後理性還是把衝動壓抑了下來,幹脆閉上眼睛休息。

這一夜沒有人能夠入睡,瑪莉絲沉醉在回憶之中,克利瑪特自願作為守夜不可以休息,雖然閉上了眼睛,但拉普克頓卻心裏非常混亂,一連串發生的事故足夠令作為領導者的他反思了。一夜之間少了三個同伴,距離目的地還有很遠的路程,還有那個無法擊倒的敵人柏瓦達,這一切都讓他無法安然入睡。

半夜,法師輕微的咳嗽聲驚動了拉普克頓,拉普克頓悄悄地來到了法師身邊坐下。法師的麵色比之前好多了,微微張開眼睛,與拉普克頓的眼神正好交接。不需要使用讀心術,法師也可以看出拉普克頓內心的焦慮、不安與彷徨。

“我們能活著到達西可烏拉嗎?看來我們真的走錯路了!”拉普克頓向法師問道。

“或許吧!事情現在已經超出了我們所能掌握的範圍。”法師平淡地說道。

“那個柏瓦達究竟是什麼人?他似乎不是希格子爵派來的人!他有什麼目的呢?”

法師聳聳肩,閉上悠悠地說道:“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不是人類!”

“不是人類?”拉普克頓幾乎壓抑不住自己因驚訝而過大的音量。

法師點點頭,無表情地說道:“試想一下,大概我們一路所有遇到的亡靈都是他弄出來的,但也不排除他還有其他同伴幫忙,但這樣的話我們的處境可能更危險!”

拉普克頓的麵色頓時變得慘白,接連追問道:“那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了?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以他們的能力一路上可以輕易地殺死我們,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動手?”

“天知道!”

“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要麵對的,不是嗎?要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才行!”

法師轉向拉普克頓,露出一個讚許的目光,道:“是的,明天我們就開始趕路吧!”

“那麼……她……”拉普克頓向遠處的瑪莉絲瞥了一樣。

“然而,我估計敵人不是跟蹤我們而來,或者說他們是因為我們的到來才襲擊我們,所以我們隻要迅速地離開這個地方就不會有麻煩,至於其他人……”法師沒正麵回答,但拉普克頓理解法師話中的意義。

“不!絕不可以把她單獨留下!”拉普克頓的語氣絕對堅決。

“為了什麼?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繼承領主之位與生命嗎?”法師不屑地搖搖頭,“那樣子的話,我總算看清楚你的心意了,我自己離開會更容易的,你喜歡留下來送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你……”對於法師毫不留情麵的話語感到驚愕,在拉普克頓記憶中,法師還是第一次跟自己如此直白的說話,讓他不得不再次向自己的內心深處發出質問。

法師用那對充滿智慧的瞳孔一直盯著拉普克頓,拉普克頓也第一次想回避這對眼睛,兩個沉默了片刻,拉普克頓才問道:“送她返回村子,然後我們再趕路來不及了嗎?”

“來不及,而且雖然說不論返回村子的路還是繼續前進的路都具有同樣的危險性,但事實上,對方的目標並不是刻意針對我們,否則我們現在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交談,繼續前進早日離開這個地區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但是……無論如何,要單獨把她留在這裏我是辦不到的!假若日後被人提起,這就名譽掃地了!……難道就不可以帶她一起去西可烏拉嗎?”法師把目光移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的默許讓拉普克頓回複了點點神采。

拉普克頓站起來,走向瑪莉絲,但立即被法師叫住:“現在什麼時候了?”

“大概快天亮了吧!”因為在天上看不見月亮,拉普克頓回應道。

“那你去叫克利瑪特到附近巡邏一下,順便多找點食物回來!”

“哦!好的!我知道了!”拉普克頓不在意地回答道。由他們談話開始,騎士的名字一直都被他們忽略掉,因為從頭到尾,他們根本把克利瑪特視作‘其他人’,而‘我們’則隻包括拉普克頓與傑弗遜兩人,假若兩位傭兵與維裏薩還活著,或許也能包括在‘我們’之內。

“請先去吩咐克利瑪特!”法師向拉普克頓強調道。

拉普克頓開始覺得有點奇怪,但法師的話一向都十分正確,所以拉普克頓也沒再多問,先走到外麵向克利瑪特交代任務,畢竟騎士是不會聽從法師的指派,這點他也很清楚。

“瑪莉絲小姐!你今晚怎麼不休息?”拉普克頓輕輕地走到瑪莉絲的身邊,坐下,溫柔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