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左邊四隻,右邊兩隻,一共六隻閃耀著碧藍色光芒的瞳孔詭異地籠罩著萊克等四個人的心靈,讓眾人不自覺地想後退。
瑪莉絲張大了嘴,她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同時沒有人注意到她隱藏在紅色長袍之下的雙腿正在發抖。經驗最豐富的老矮人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那隻怪物身上移開,立即大叫道:“萊克!別逞強!我們對付不了它的!”
被拉夫基這樣一聲大喝,瑪莉絲跟艾尤赫才微微回過神,卻馬上看見在最前麵的萊克居然向那隻怪物舉起了長劍,誰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你們先走!這隻害人的怪物就交給我!”萊克從前方冷酷地說道。但他沒有轉過身,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表情。
“蠢材!你瘋了嗎?”老矮人大聲咆哮道。
“我才不是瘋了!但我想要拿到冒險者公會的牌照就隻能殺死它!那個該死的老變態羅素!為了死去的爺爺,我一定要拿到那個牌照!”萊克憤怒地回應道,這也是他來這裏的另一個目標。
“你一個人對付不了它的!我們快逃吧!”艾尤赫也出言勸阻道,但萊克沒有回應。
當那隻巨大的怪物邁出它的腳步時,連大地也畏懼地傳來了顫抖。“走!快走!”老矮人一邊向身邊的兩人吩咐道,一邊隨著怪物的靠近而後退,艾尤赫也在後退。但是,一個紅色的身影從他們身邊衝了出去,是瑪莉絲。
“瘋了!你要幹什麼?”老矮人驚懼地大叫道。
“我要救那孩子!”瑪莉絲頭也不回地應道,她自己則向倒在血泊中的莫尼衝了過去。
“笨蛋!快回來!他已經死了!”老矮人大聲怒叫道,但瑪莉絲根本不理會。
與之同時,萊克也挺起長劍向那隻怪物衝去。“都瘋了!”老矮人暗罵一聲,舉起腳步向瑪莉絲身後追去。艾尤赫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猶豫起來,究竟是立即離開還是……?
巨大的怪物沒有嘴巴與鼻子,就像帶著一個麵具似的。當萊克迎麵衝過來的時候,巨大的怪物用他粗壯的大腳夾帶著勁風往萊克踢去。被踢中會有什麼後果?大概萊克會像風箏一樣倒飛出去,然後撞斷身後幾棵大樹躺在地上吐血爬不起來,或許嚴重一點的話會當場暈厥,甚至死去。
但萊克不用思考這些,一個漂亮的轉身,巧妙地避過了怪物的踢擊,同時長劍準確地切入了怪物的小腿。比老樹還硬!萊克在心底罵道,因為他的長劍根本很難給怪物造成巨大的創傷。
怪物伸出的它巨大的手掌像萊克當頭拍下來,就像拍討厭的蚊子一樣。萊克急忙收劍避開,但長劍卻卡在怪物的小腿上,就像卡在樹木上一樣。幸好在最後一刻,萊克及時抽回了自己的長劍,也嚇出一身冷汗。同時,那怪物的大手從萊克身前掠過,刮起一陣勁風吹得萊克不住後退,而一條卷在怪物手臂上的毒蛇也乘機張開它的毒牙望萊克咬過來。
即使那毒蛇被萊克用長劍反手切斷為兩段,卻仍在地上頑強地掙紮跳動著,惡心可怖,使得萊克又不自覺地倒退了好幾步。
在另一邊,由於萊克與怪物纏鬥,瑪莉絲很輕鬆地跑到莫尼的身前。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看見那隻巨大的怪物,瑪莉絲不禁打了個寒顫,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有跑過來的勇氣,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一下子衝到莫尼身邊,躺在血泊中的小孩比那隻怪物還要讓瑪莉絲感到觸目驚心。
瑪莉絲伸出顫抖的手去探莫尼的鼻息,明明隻是短暫的距離,但卻好象是永遠手不可觸地遙遠。“笨蛋!他已經沒救了!”老矮人在後方追上來叫道。
當瑪莉絲聞聲轉過頭,隻看見兩行淚水已經在她美麗的麵上無聲地留下。用顫抖與沙啞的聲音說道:“不是的!他還活著!”
“什麼?你說什麼!”老矮人跑到瑪莉絲身邊,他根本不相信莫尼還能夠活著。
拉夫基有豐富的經驗,無論是在生活上的、冒險上的、音樂上等等的,對於一個冒險者來說,用經驗去看事物有時候甚至比用肉眼能夠看見的事物還要準確與細致。因此拉夫基相信自己的經驗,從地上血泊的量來看,莫尼即使受的隻是輕傷,也會應失血過多而死。如果說地上的血液不屬於莫尼本人,那他為什麼又會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還有他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不能再修補,經驗告訴老矮人這是被一群野獸襲擊過後的景象,但往往他最常看見到的隻會是剩下一具支離破碎手足不全的屍體。
可是,老矮人這次判斷錯了。當他試圖用手去試探莫尼的鼻息以證實瑪莉絲所說的是謊言,深深地瞳孔開始放大,因為他錯了,莫尼的確還活著。
為什麼會這樣?拉夫基隻能用奇跡來形容。一群野獸是絕對不存在惻隱之心,饑餓的獸群麵對獵物隻會第一時間至獵物於死地,然後瓜分獵物充實自己的肚皮。莫尼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是有其他原因?還是因為他被襲擊的時候那些野獸突然放過了他?聯想起剛才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那群狼狗,老矮人做了這個假設,而那群狼狗跑開的原因呢?
但地上的血跡又是睡的?老矮人猛一抬頭,看了看眼前那隻近十米高的怪物。地上又傳來了它的顫抖,拉夫基腦子裏登時清醒了許多,趕緊抱起地上的莫尼,向瑪莉絲叫道:“快!快離開這裏!趁現在!”
拉夫基的叫聲不但喝醒了瑪莉絲,似乎還惹起了那隻怪物的注意,正準備用大腳把萊克踩扁的它此刻猛然別過頭,六隻碧藍色的瞳孔同一時間把駭人的目光移動到老矮人與瑪莉絲這裏。
“走!”老矮人的身體不自覺地一震,拉起瑪莉絲往回跑,盡管瑪莉絲其實可以跑得比他還快。
那隻怪物的目光中突然閃出了一點點異彩,它放棄了麵前的萊克,轉過身向老矮人這邊追過來。萊克吃了一驚,絕不能讓瑪莉絲跟拉夫基有什麼閃失,全然不顧防禦地奮力揮劍向怪物的腳後跟砍去。甚至為了吸引怪物的注意力,萊克在進攻前還稀有地發出一聲大喝。
隻是,巨大的怪物現在對萊克根本不屑一顧,長劍斬在它腳上完全不痛不癢似的,繼續提步追趕它的目標。老矮人本來就是腳步短跑不快,加上還抱著莫尼在身上,自然更是慢,而瑪莉絲第一次被這樣巨大的怪物追趕,腳下也是驚慌無力。而在身高將近十米的優勢下,那怪物僅需要走幾步就追上了他們。
沒有像對付萊克一樣使用明顯的暴力,事實上它也不需要使用,怪物僅用它那其中一雙巨大的手就像拔棵小草一樣去捉正拚命奔逃中的老矮人與瑪莉絲。在如此巨大的怪物麵前,人類的生命就像螻蟻一樣脆弱,被捉住的話恐怕會立即被扼死,此外萊克想不到其他可能。
可是無論萊克如何著急,他也無法把怪物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也無法用螻蟻一般的身軀去阻止與抵擋巨人的攻擊。來不及了!萊克隻能瞪大他的瞳孔,在靈魂深處大聲地呐喊。從前自己曾親眼看著庫特在自己麵前變成吸血鬼,難道這次又要眼白白地看著瑪莉絲在自己麵前被殺死?
萊克快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他第一感受到窒息般的心情,如果說庫特的事自己還有一點可以推托責任的借口,那這一次絕對是責無旁貸,因為瑪莉絲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完全是由於自己把她帶來這裏的,萊克第一次衷心地祈禱神跡出現。
但神跡終究沒有降臨,隻有一條短小的火把在空中劃出一道熾熱的光弧。是艾尤赫,他並沒有走,他也不能走開。萊克等人要是全部死在怪物的手上,那艾尤赫即使能夠逃脫這一劫,也很難再出發尋訪那位賢者。沒有可以禦敵的武術,也不會施展可以扭轉乾坤的魔法,艾尤赫恐怕隻能提前結束這次冒險,但他能否有命走出這個森林暫且還是一個疑問。而如果萊克他們戰勝了怪物,艾尤赫這一走恐怕也難有麵目再跟隨萊克等人一同出發。
盡管明明知道機會很渺茫,但著急的艾尤赫除了把他手上唯一可以使用的火把投砸出去以外,還能夠做點什麼?但是,短小的火把在巨大的怪物麵前就像沙塵一樣渺小,沒有人對這報以希望。
瑪莉絲驚恐地轉過頭,那隻巨大的手就好象洶湧的海浪一樣壓過來,慌亂中腳下一滑,身體失了重心往前跌去,同時腦子裏已經一片空白,伸手在空中亂抓。跑在她身邊的老矮人抱著莫尼本來已經十分勉強,比瑪莉絲失足一拉,站不住腳一並滾在地上。
這一瞬間,萊克心裏就像被一把鐵錘重重地敲了一下,如果他們都死了,我要那個冒險者的牌照又有什麼用?我一直追隨爺爺的腳步,想走爺爺的路,當一個出色的冒險者!但爺爺他其實從不在意那個牌照!即使沒有那個牌照,爺爺也會做同樣的事情!就好象那時候收養自己一樣!就好象那時候為了救自己而犧牲了性命一樣!
這時候才體會到這一點已經太遲了嗎?不!還不遲!怪物那如同黑幕一般的巨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住,短小的火把帶著微光平穩地著陸在老矮人的身前。怪物為什麼停下來了?老矮人瞪大了那深深的瞳孔。
慣性使火把頑皮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在半空中被削弱了的火焰隨即奄奄一息。“快!它怕火!”艾尤赫在遠處興奮地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