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的月光穿過枝葉的縫隙,斑斑駁駁地投影在地上,好似月亮的碎片般美麗。
腳踩過地上的枯草,發出沙沙的聲音,眼前是因為月色而閃閃發光的溪水,劍麒緩緩地走過去,在水邊坐下。
他知道布雷德他們是擔心他所以才把他和亞蘭分開,讓他有個安靜的空間可以休息。
將手伸進冰涼的水裏,他望著清澈的溪水。在水裏倒映出的是一張英俊得接近妖媚的臉龐,在這張臉上,他可以同時瞧見四位好友的影子,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幻化成這個樣子的原因。
抬起頭來望著晴朗的夜空,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遭到襲擊的前一天晚上,也是這樣皎潔的月色,在他們臨水而建的居所露台上,五個人還在一片溫馨的氣氛中喝酒聊天……
“恭喜你今天終於打贏了宇飛!”蕭崎晟舉起酒杯輕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然後一口飲幹,“才短短四年的功夫,你就學齊了我們三個人的劍術,該說是我們教導有方還是你天資聰穎呢?”
“承宇和宇飛的劍術自然是他們教導有方。”劍麒笑著瞟了他一眼,偏不如他所願地說道,“至於你的那套嘛,毫無疑問是因為我天資聰穎的關係。”
“啊,這真讓人遺憾,我以為我是他們中間最用心教你的那個。”蕭崎晟表情皮皮地笑道,“看來從明天開始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更加努力砍我?”劍麒挑了挑眉,“你每次都是用追殺的方式來讓我了解你的劍招,居然還敢不要臉地說有用心教我。”
“不過確實很有效啊!順便還能幫你溫習他們兩個的招式,你應該體諒我的用心良苦才是!”蕭崎晟不以為意地笑道,他才沒這個耐性一招一式地指點,直接用演示的要快多了。
“去你的!”劍麒狠狠踹了他一腳後轉而望向坐在另一邊的蕭承宇,“你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麼一到妖魔界就找了這麼個僻靜的地方逼著我練武?我為什麼總感覺在這背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這四年來,他們沒日沒夜地逼他練功,就像他是隔天就要上戰場的將士一樣,要是這樣他還相信季宇飛“這裏妖獸眾多需要練武防身”的鬼話,那他這麼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不覺得現在懷疑已經太晚了嗎?”蕭承宇聞言朝著他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你都來到這裏四年了,就算我要把你賣了,你也隻能幫我數錢。”
“啊!要是你的陰謀隻是把我賣了這種上不了台麵的小事我會感到很欣慰的。”聽到他用那種柔和到可恨的語氣說話,劍麒明白今天晚上他是別想得到答案了,“為什麼每次我看到你微笑就覺得背後陰風颯颯,冷得不得了!”
“怪你當年識人不清、年少無知、誤交匪類囉!”蕭崎晟在一旁揉著剛才被他踹痛的小腿骨,幸災樂禍地說道。
“也許明天我們應該換個角色,由我追著你砍?”劍麒皮笑肉不笑地給他一個白眼,“教學相長嘛,偶爾要嚐試一下不同的方式才行。”
“怪了!你為什麼總是找我麻煩?我哪裏讓你看不順眼了?”從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就是這樣,五個人中他們兩個人不對盤到幾乎什麼事情都可以起爭執。
“有啊!我看你那張臉就是不順眼怎麼了?”劍麒涼涼地笑著,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地拿起酒來自斟自酌。
“你妒嫉我英俊帥氣就直說。不要用那種酸葡萄心理拐著彎讚美我。”蕭崎晟笑得一臉狂妄。
“我昏了頭才妒嫉你那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你確定你沒有生錯性別?”劍麒笑得好諷刺。
“長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錯,有女人喜歡就行了!”這個在座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蕭崎晟換女伴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很少有女人逃得過他的男性魅力。
“八成你就是怕找不到老婆才會到處拈花惹草來掩飾你的自卑。”雖然那是事實,但劍麒就是喜歡拆他的台腳。
“去,跟你這種還沒成熟的小鬼是沒什麼好說的。”
“是啊,我也覺得跟你這種靠魔法維持年輕且不懂得尊重女性的沙豬糟老頭沒什麼共同話題。”
……
現在想起來,那一夜無聊的拌嘴竟成了最後的美好回憶。
在第二天,他們就遭到了那隻萬年妖狐的攻擊。
被妖狐侵入身體後,他的精神力幾乎全部用來對抗它的意誌,不知不覺間本身的魔法力開始失去控製。所以當他最終戰勝毀滅了那隻妖狐的元靈清醒過來後竟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花了很久他才弄清楚方向回到出事地點。
但是他來得太晚了,連給好友們收屍都做不到。他們居住的屋舍已經在打鬥中被完全破壞,地上還隱隱約約看得到當時的血跡,但是好友們的屍體卻完完全全失去了蹤影,樹林裏妖獸眾多,應該是已經成為它們的美餐了。
原本他想過要在那裏住下等待他們轉世歸來,但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根本受不了走到哪裏都會想起這裏曾經是五個人一同的家園,所以他離開了那塊傷心地,開始了流浪漂泊的生活。
劍麒苦澀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吸收了妖狐的力量後,他的身形外貌都完全被異化成了獸形,所以第一次幻化為人形時他嚐試著將好友們的容貌集合在一起作為紀念,結果讓他哭笑不得的是這張臉竟然有八成像崎晟。
看來他們兩個雖然三天兩頭上演吵架的戲碼,不過彼此間的感情卻從未因此而受到影響。
最後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他重新幻化回在藝人團裏使用的那張臉,頭也不回地說道:“出來吧,你的膽子也真夠大,居然敢跟著我在夜裏進入樹林。”
從樹後輕移腳步出現的是一頭金色長發卷成波浪形披在身後的愛麗羅尼。
“還是不死心嗎?不把我降伏為你的裙下之臣就那麼不甘心嗎?”他坐在草地上抬起頭來看著她,“即使為此送命也在所不惜嗎?”
“不會的,你不會看著我被妖獸咬死的。”愛麗羅尼嫵媚地一笑,坐到他身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難得的劍麒沒有推開她。
愛麗羅尼一臉果然如我所料地笑著:“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娜蒂亞和貝絲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今晚你就好好享受吧。”說完,她將臉湊近劍麒的耳邊輕輕吹氣。
“我們之間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劍麒淡淡地將頭轉開,“今晚我心情不好,你離我遠點,到那邊去坐著,讓我靜一會兒後就送你回去。”他把她叫出來是因為怕她在樹叢中被一些蟲類或者是蛇咬到,並沒有別的意思。
愛麗羅尼聞言一僵,續而嬌嗔地低喊:“為什麼你就是不要我?我到底哪裏比不上娜蒂亞了?”她用自己柔軟的胸部有意無意地摩擦他的手臂,更是將自己撩人的體香暗暗送出。
“我尊重女性,但不代表當她們太過分的時候我還會扼守盡量不對女性使用暴力的原則,你到底是放還是不放?”劍麒用眼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自己一旦用這種眼神看人,很少有人能不被嚇到。果然,愛麗羅尼抖了一下,立刻放開了他。
劍麒在水邊平躺下來不再看她,但是他知道愛麗羅尼在自己觸手可及的範圍內坐了下來。
對於愛麗羅尼今晚的打攪其實他是心存感激的,不管對方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但至少自己可以不用在這樣的夜晚一個人望著星空獨自追思好友。
思念這種東西,適當的可以喚起人對過去生活的追憶。可是一旦過度,隻會將人推入無比痛苦的絕望深淵。不論是太美好的記憶讓人沉醉其中不思進取,還是太悲傷的回憶讓人顧影自憐、自怨自艾,這都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像他自己的這種經曆,一味地想念好友們隻會讓這場漫無期限的等待變成最折磨人的無邊地獄。弄不好到最後會痛苦到發瘋也說不定。
身邊傳來衣服摩擦地麵的聲音,劍麒伸出手來拉住剛想起身的愛麗羅尼,“你以為按照原路返回就會安全嗎?”
感覺到對方微微掙紮了一下,他歎了口氣,坐起身來看著她的眼睛:“這一路上有很多會噴射腐蝕性粘液的蟲子,樹叢中也有數不清的毒蛇,你以為隻要不招來大型的妖獸就行了嗎?”
說完,他站起身來,順便也把坐在地上的她拉了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為什麼?”愛麗羅尼突然開口問道。
“什麼為什麼?”劍麒放開她,在確認對方不會一個人跑掉後,他不喜歡和別人有過多的肢體接觸。
“為什麼你對誰都是這麼溫柔?你應該很討厭我不是嗎?為什麼還要關心我?為什麼還要擔心我會不會遇到危險?”
愛麗羅尼一連問了很多個“為什麼”,她真的不懂眼前這個三番五次拒絕她的男人,也不懂她自己。
在以前,她和費賓斯兩人在團裏各有各的擁護者,她靠著征服男人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費賓斯則是混跡脂粉堆裏來證明他的魅力,但是他們兩個彼此之間又有牽扯,誰也不肯服誰,誰都把對方當成自己即將要征服的獵物。在休伊到來以前,她一直對這樣的生活樂此不疲,她以為這就是她想要的,證明自己的魅力,讓所有男人都眾星捧月般寵著哄著。
但是從休伊進團開始,一切都變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傾向那個溫柔的男人,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罷。
就連她也迷惑了,表麵上費賓斯對女人也都是溫柔體貼的,從外表來說他的男性魅力也肯定要比休伊強,但是為什麼,自己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那個始終隻有淡淡微笑的男人。
她曾經以為這隻是自己的好勝心,因為休伊從來沒有表現出為她神魂顛倒的樣子。她以為這隻是一種征服欲,就和她征服其他的男人一樣。但是漸漸的,她發現自己錯了,她隻想呆在他的身邊,隻想看著他的笑容,就好像天地間的一切都因此平靜了下來。
縱使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她也想在他身邊停留,哪怕隻是幾分鍾也好,所以她才不斷地纏著他,想要誘惑他。今晚因為他心情不好,本來她想自己一個人先回去的,但是他卻因為擔心她的安全而說要送她回去。
在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已經深深陷落了,陷得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她急迫地想要知道休伊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一個無恥放蕩的女人或者是其他。
看著愛麗羅尼像個迷路的小孩似的迷茫眼神,劍麒暗暗歎了口氣,要是對方永遠是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可能他還比較好應付,可是一旦她用不造假的真性情來麵對自己,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
“第一:我不是對誰都溫柔,你看到我對費賓斯有過好臉色嗎?”他是常常對著那個人微笑沒錯,但是那種笑容絕對不會讓對方感到舒服。
“第二:你有時候確實吵了一些,我雖然喜歡清靜,但還不至於因此就討厭你。”因為平時都有工作也有私事,她真正能來煩他的時間其實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