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到太平洋行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太平洋行因為有專線接秦皇島基地,雖然用到的機會不是很多,卻一直有人值守。
淩寒拿鑰匙開門,還是驚動了值班的小左。
淩寒示意小左休息,自己接通了章雲清公寓的電話。
接線員小木忙不迭的說著讓淩寒稍等,又略有遲疑:“沐隊,少帥已經休息了……”
“沒關係,你去叫少帥,說我有事彙報。”淩寒道。
淩寒及至到太平洋行的時候,才發覺時間已經很晚了,自己是耽誤了。可是想到明天還要去航空大隊訓練,沒有合適的時間,也隻有現在打電話給章雲清了。
“淩寒……”雲清的聲音依舊親切。
“少帥,對不起,深夜打擾。”淩寒道歉。
“沒關係,你講……”
雲清的聲音很清晰,沒有倦意。
“少帥,我今天去到山下久和的寓所,他今日生日舉辦生日宴會,邀請了彭慶哲、許遠征、澀穀智、橫山田、邵沛之等人。他們今日簽署了一份協議,是以北平政府之名,以邵沛之作為經手人與日本政府簽訂秘密借款協議,由三和洋行負責組織籌款,借款四千萬日元,用以修建滿蒙四路。滿蒙四路項目由三和洋行負責。還有一份協議,是山下久和舉薦三和洋行負責修建滿蒙鐵路,並協調東北開礦事宜的……我將協議拍照放於太平洋行,電報給您。”
淩寒有條不紊的陳述著。
雲清略略思考:“我知道了。”
“還有,今天認識一位協和醫院的女醫生,我是借住她之力潛入山下久和寓所的。她同樣也在調查此事,知悉同樣的信息。我猜測她是南方政府的人。她想帶走協議被我製止,也並沒有微型相機拍照留存證據。”淩寒道。“另外,綠蘿也參與其中……”
淩寒說著話,眉頭緊皺,那種無以宣泄的愁苦籠罩在他身上。關於綠蘿的話,他不想多說一句。
“我知道了。”雲清一聲輕歎。旋即又道:“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淩寒揚了揚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四千萬日元的借款,數額巨大,絕非隻是修建滿蒙鐵路,可能一部分會用來做軍費,借外國人之力擴充個人勢力,當然很不妥當。另外,政府將滿蒙鐵路的經營管理權及采礦權讓給日本人,更是隱患重重,一旦有爭執就容易造成更大矛盾。”淩寒細致的分析著。“不過……”
“不過什麼?”雲清追問。
“政府也好,幾派軍閥也好,向外國的借款一直都有,條件也始終都類似。之前我聽二哥說過政府財政虧空很大,就不算軍費,日常的內政都是不夠的,借款幾乎是在所難免。杜總理如此,季總統怕也如此,再換一個政府不過也如此……淩寒隻是想,此事不對,但是,不對的不是杜總理或者許遠征……”
淩寒謹慎的說道。他不同意認可許遠征的做法,但是,如果隻是打擊杜總理與許遠征,換一個上台的人依舊如此,那又有何益處?這也不是他們努力的去調查的目的。
雲清點頭稱是:“你說的很對,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涉及滿蒙一帶,並非隻為章家東北基業考慮,但是,我也不願意被掣肘到這樣的地步。”
“是。”淩寒應著。
抵押的條件是滿蒙鐵路采礦權,自然是有日本要求的,但是,也不能說不是杜祥和有心的。慷他人之慨,杜祥和許遠征會做人,但是,日後,對於章雲清來說,是很不利的。
雲清很是坦蕩,淩寒也知無不言。
兩個人交換了一些看法,雲清叮囑淩寒小心保重,並且說,過幾日參戰軍集合練兵,他也在受邀之列,或許會去到北平。
雲清也很是期待。
兩年多的時間裏,他們從沒有這麼久的時間沒有見麵。
“淩寒,你從山下久和的府中這麼晚才回來的嗎?”雲清隨口一問。
淩寒一直怔住。
電話裏長久的空白音。
“不是。有點事情耽擱了。”
淩寒坦白。
時間太反常了,細心的雲清還是注意到了。
“你遇到什麼麻煩事兒了嗎?”雲清關切的問道。
淩寒皺眉:
“沒有。”
淩寒遇到不想說的事情,從來都是緘口不言。每當淩寒過分話少的時候,都不太正常。雲清自然是了解的。
“你去哪兒了?怎麼了?”雲清追問。
電話裏又是漫長的空白。
淩寒的手按在桌子上,指節發白,就是不肯說話。
雲清已經感覺到了異樣:
“你是不是又特地去見綠蘿了?”
淩寒閉上眼睛,依舊沉默。
電話裏,是雲清努力抑製憤怒,略有粗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