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見到蘇卓然，一時有些窘迫，旋即釋然，並不意外。
“卓然哥……”淩寒聲音很虛弱，卻強撐著勉強的坐了起來。綠蘿將枕頭靠在他的身後，淩寒卻沒有靠在枕頭上，咬牙坐直了。
看淩寒坐的勉強，陸曼卿想要按住他，卻又沒有動。
“怎麼傷的這麼重？”聽著陸曼卿一身傷的病情介紹，不名就裏的蘇卓然查看著淩寒的傷情，隻解了淩寒身前病號服的一個扣子，蘇卓然就駭得頓了一下。蘇卓然沒有停手，連續三兩下解開了淩寒的衣服，輕輕一掀，便見到淩寒幾無完膚的後背，連身前也是鞭痕縱橫。蘇卓然歎息，又幫他把衣服穿好。
淩寒半是羞愧，垂下眼睛。
“打了兩支破傷風，四支盤尼西林，一瓶生理鹽水和一瓶葡萄糖，還有……”
陸曼卿就如是平日查房一樣，把用藥報給了蘇卓然。這個氣氛，陸曼卿抑鬱又難受。
蘇卓然點點頭，手按在淩寒的額頭，似乎還有些發燒，但是不是高燒了。
“傷口處理的很好，有些發燒但不算嚴重，這樣傷勢現在恢複的不錯……”蘇卓然向淩寒解釋道，看著他也是憐惜：“這是誰打你到這樣？怎麼至於如此？”
淩寒垂著頭聲音也很低：“我做錯事惹怒我大哥了，大哥氣不過便責打我。咳咳……我受不住大哥責罰，便自家裏跑出來了。勞累曼卿和卓然哥照顧了……”
淩寒咳嗽著，艱難的抬頭看陸曼卿和蘇卓然。
隻是一眼對視，陸曼卿已經是滿眼的淚水。
“沐大哥怎麼這麼手狠……”蘇卓然歎氣。蘇浩駐外多年，思想都是西方的平等自由思想，對自家的兒女管束都很民主，蘇卓然並沒有這樣的經曆。在美國，淩言兄弟常去蘇家來往，蘇卓然眼中沐家的兄弟都是乖巧懂事的，一時間見淩寒落魄憔悴如此，也很是心疼。
“你好好養著，有什麼不舒服，自管找護士告訴我……”
“蘇醫生，有位沐先生電話找您……”一個小護士跑過來道。
蘇卓然有些愕然，望著淩寒。
“怕是淩言找你……”
“卓然哥照實說就好。請轉告我二哥，我很對不起他，讓他掛念了。”淩寒道，雖然他是強撐著忍痛說話，言詞語氣都是很平和的。
蘇卓然點頭。
待蘇卓然離開，淩寒緩緩神，長籲一口氣，淚珠就湧了出來，緩緩的靠在了枕頭上。
“我下夜班了，一會兒就走。你，你還是得輸幾天液，要是有什麼不方便，可以打我電話。”
陸曼卿道，就遠遠的站著，看著淩寒。
“謝謝……”淩寒喉嚨裏發聲，氣力很虛弱。
綠蘿轉頭往陸曼卿，卻迎上陸曼卿冷冷的眼神。綠蘿心頭一震，旋即神色如常的對陸曼卿微微頷首示意，陸曼卿不理會她，轉身離去。
然而，陸曼卿並沒有下班。她怎麼能安心回家，還不如在醫院休息一會兒。
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樓道裏，果然等到接完電話的蘇卓然走了過來。
陸曼卿愣愣的看著蘇卓然，並不說話，隻是退了進屋裏。蘇卓然也跟了進來。
“是淩言的電話，你見過他的。他很擔心淩寒，知道他在這裏醫治放心很多。淩言今天坐火車過來。”蘇卓然道。
陸曼卿雖然是強自抑製著情緒和激動，然而，她木然怔忡的表情，滿滿的關切與痛惜，時時泫然欲泣的雙眼都落在了蘇卓然的眼中。那不是醫生與病人的關切，甚至不是普通朋友的關切。那種情緒，蘇卓然都感受得到，也都懂得。
“淩言是溫潤如玉的君子，他不會傷害兄弟的。”蘇卓然又解釋了一句。
陸曼卿點點頭。
“淩寒是英偉傲然的青年，朝氣蓬勃，氣勢淩然，頗是少年英雄氣概。”
蘇卓然沒來由的讚了一句。
“蘇醫生與沐家很熟？”陸曼卿問道，裝作收拾值班筆記，一一遞給了蘇卓然。
蘇卓然搖搖頭：“隻是淩言淩豪和明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常住我家，比較熟悉。倒是淩寒去的少，當時看他是一個沉默驕傲的少年。我都是到今年才知道他學了空軍的……沐家是傳統的軍閥家庭，我見過沐家大哥，是一個異常老成持重沉穩的人。以他的年紀，能夠執掌一方必然是得有些手腕的。但是，對自家弟弟這般，太殘忍了……”
蘇卓然坦率的評價道。
“一個月前，我去揚城，為他們軍營的軍人診治，還住在沐家。當時隻覺得一家人和樂，兄弟們對沐帥很是尊重，淩寒當時盡心竭力為沐帥工作，意氣風發。忽的這般，卻是沒有預料……”陸曼卿長歎一口氣，蒼白的笑笑：“我替他人擔心，倒是讓蘇醫生笑話了。其實是平白的擔心，自是有守著他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