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身上，總是有些暖意的。哪怕是這陽光是冬日裏，微弱而慘白的光。
淩華坐在窗台低下的沙發上，頭枕著沙發背，手裏拿著幾張紙，猶豫著思索著。
這幾張紙上，寫的是幾家姑娘的情況，是媒婆打聽到的，比較合適的閨閣姑娘。
午後最是犯困的時候，淩華閉目養神。
小鳳不知道淩華是不是睡了，便拿了一條毛毯給淩華披在了身上。
淩華一下子反而是驚醒了。
“大姐吵醒了……”小鳳道，有些害羞。
新入門的媳婦兒的第一個年，小鳳穿著大紅的襖裙，應著臉頰越發的紅潤。
“沒事兒，來坐，你別操持這些了……你有身子，最該是好好養著……”
淩華拉著小鳳的手，挨著自己坐下。
小鳳懷孕了，這是新年來頭一大喜事兒。
“不關係，我好好的兒……我是下來去廚房幫淩豪做個奶油蛋糕，這兩日，他吃飯都不肯好好吃了……”小鳳道。
沐家大家族過年規矩多，每日的宴請往來頻繁，淩豪熬不過初五就受不住連日的雞鴨魚肉，嚷著要吃蛋糕吃披薩。這個時候，西餐店也是不開門的，家裏雇了好幾個人，卻沒有人會做西餐。
小鳳是專門學過做西餐的，卻是有心，專門要做蛋糕給他。
淩華卻是看不慣了：“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這麼挑食不用慣著他……你這不是有反應聞不得油煙，可別進廚房。”
小鳳厚道的笑笑：“就早起一會兒不大舒服的，現在好多了。大姐放心，我有分寸的……”
小鳳婉拒了淩華的安排，朝淩華微微行禮，又轉身去了廚房。
瞅著小鳳的背影，又看著手中的幾張紙，淩華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陸曼卿，亦或者是揚城內士紳部將家的閨閣小姐？
淩華關於陸曼卿的提議，連淩晨都不讚同，淩言更是強烈的反對，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愧疚有些怯意，然而，與他們那些理智的男人不同，她還是一個女人，她看得懂，陸曼卿在淩寒麵前那滿目的柔情，與小鳳別無二致。
第一通打到協和醫院的電話沒有找到陸曼卿，淩華頗為沮喪。然而，第二次，陸曼卿很快的回話。
陸曼卿彬彬有禮的問候著沐家諸人，仍舊是那個颯颯又雅致的女醫生，及至淩華說到在籌備淩寒的婚事，電話裏“啊”的一聲驚呼。
“曼卿……”淩華喚著。
那邊，陸曼卿拿著電話的手都顫抖著，本來是站著打電話，她又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靠著支撐，才沒有摔倒。
“沐姐姐，說操持淩寒的婚禮，娶得是哪家姑娘？”
電話裏，淩華的回答讓陸曼卿覺得不可思議。
“還沒定是哪家姑娘呢……是淩晨想著三兩個月就定下來給淩寒成婚，娶誰還真是不知道……”隨著說這若是在保守的人家也沒什麼所謂的，可是，淩寒是留學生，淩華在上海多年思想也是比較開放，麵對這樣的事情，她說起來都略有尷尬。
陸曼卿愕然的說不出話。驕傲如淩寒那樣的人，怎麼會接受這般的安排。陸曼卿走在醫院樓道裏，有時會回憶起那幾日淩寒忍著一身傷還與綠蘿肆意的調笑，那般的深情纏綿，是愛到骨子裏的。
“我聽淩言講前些日子他們在北平與你見過麵，當時狀況你也是知道些的。這事兒，是淩寒大哥做主定的……”淩華解釋著。淩寒的婚姻及至今日所有選擇都是下下策，那麼，不如坦誠坦率的說明。
陸曼卿咬著嘴唇，不知道怎麼接話。她隻是想了想，也大抵明白了淩寒的境遇。綠蘿出走日本，淩寒用屈服來抵償自己離家出走的過錯。陸曼卿手抓撓著辦公桌上的紙。
“淩寒答應嗎？”陸曼卿問道，聲音都是發抖的。她心疼的厲害，滿滿是恐懼。她曾經生氣嫉妒綠蘿與淩豪的恩愛，然而，此刻她卻隻有心疼。就算是淩寒娶了綠蘿她都不會如現在的心痛。
“淩寒應下了，說由他大哥安排……我知道，曼卿對淩寒很好，是淩寒沒有福氣沒有珍惜。現在這樣，我心裏也很難受。淩寒是我親弟弟，我盼著他過得好……以他的閱曆作為，本不該就這麼憑著媒妁之言就找一房沒見過的姑娘，可是，眼下裏，哎……”淩華一歎，說著話，淩華的心裏也是酸澀的。
陸曼卿恐懼的有些發抖，心像被許多針一下下的刺著，生疼：
“姐姐，我嫁給淩寒好不好？”
陸曼卿的聲音很空靈，淩華覺得聽得真切，又仿佛是聽得飄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