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車車輪滾滾,騎兵馬蹄踢踏,步兵步履堅定,一路的塵土飛揚……
近鄉情怯。
越是快到了揚城,淩寒真的有些怯了。就連鄭文雄,似乎也是有些忐忑,替淩寒擔心:
“淩寒,你說這次,我們來回征調轉戰半年,傷亡很少,以極小的代價守住了荊州,沐帥應該不會盯著小錯不放,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淩寒當然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勉強的笑了笑,說:
“這次陸軍總部都有嘉獎令的,沐帥肯定會論功行賞的。還能有什麼事情?”
倆人心知肚明,相視一笑,鄭文雄略略放心,淩寒心中卻是慘然。
鄭文雄的所指的,淩寒擅自出營的這事兒,這對勝利而還的高級將領來說,還真算不得大事兒。但是,淩寒卻知道,自己所涉的事情絕非這麼簡單。
鄭文雄與淩寒率軍回到揚城的時候是午後兩點多鍾,正是一日最酷熱時候。然而,比酷暑烈日更火熱的是男兒的榮歸還鄉的熱切心情。
淩晨戴著軍帽,身著天藍絲絨的禮服,佩劍懸腰,皮靴鋥亮,莊嚴威武。他本就是很莊重有氣勢的人,在眾將領的簇擁中,端莊的站立,在揚城南城門前迎接將士。
旋即,淩晨在軍部的操場進行了訓話。悼念在荊州之戰中遇難的烈士,慰問傷者;公布了陸軍總部的嘉獎令和揚城軍的嘉獎令;淩晨表示感激將士們這半年的付出,這一次他們在荊州阻擊了南方軍的進攻,並且,傷亡極少。對他們的表現,揚城軍共享榮譽與光榮。
隨後,營級以上的幹部在軍部會議室開會,總結了半年的工作,得失;再之後,鄭文雄、淩寒和幾位副師長在淩晨的辦公室又開會,對在天津荊州這一番轉戰中的情況彙報,對隨後的軍隊休整工作進行了安排部署。
及至散會的時候,已經是日落黃昏。
所有的人陸續的走著,淩寒最後看了淩晨一眼,淩晨擺手讓他留下。
淩晨這時又多看了淩寒幾眼,半年的奔波操勞,他越發的清瘦了,也變得黑了。淩寒原本過分清秀的麵容看起來多了些男人氣,也多了些粗糲感。
“大哥……”淩寒喚了一聲。軍中,人前,淩寒一直都是如他人一般,或稱沐帥,或正式的稱呼督軍的。
“你倒是知道我要留下你啊!說說吧……”淩晨似笑非笑的看著淩寒。
淩晨鮮少大笑大怒,是神態平和的人,是以,很是讓淩寒琢磨不透淩晨的情緒,不知道他是喜是怒。明明大哥是笑著,可是,這話裏他聽來並不善。雖知道淩晨必定是詰問他關於許遠征的事情,淩寒也想著能拖一日算一日。
“大哥是要審問我麼?小弟做錯了,大哥自當教訓便是。”淩寒溫順的說道,很是馴服。伸手不打笑臉人,縱使大哥不高興,他恭順些總是好的。
“那你說說你做錯什麼?”淩晨好整以暇地問。
“在沒有獲得軍部批準的情況下,私自出營,淩寒違反了軍規,是有錯的。”淩寒說道,想想,又補了一句:“再沒有了。”
“你是不是該好好反思反思?”淩晨道,那似笑非笑的漸漸沒了。淩晨了解這個弟弟,淩寒從來都是表麵的馴服,骨子裏卻是不肯認輸的性格。
淩寒抬眼看了看大哥,想了想,又道:
“我覺得是沒有了。有些事情大哥不認可,但是我覺得做的沒錯,大哥若是要罰,便是罰吧!”
淩寒說的很是直率。
“淩寒,你是越來越會跟我耍心眼兒啊!你知道我也不想你去漢口的事情沸沸揚揚,所以,我必然不會公開說你是違了軍規去漢口去信陽的,你以為隻認了這個錯,我便不會罰你了?”
淩晨冷笑著。
淩寒搖頭,咬了咬嘴唇。大哥今日看來是有心詰問他了,自己恐怕是在劫難逃。淩寒眼神中有一絲認命般的淒苦:
“我不是這樣想的,大哥……大哥若要是罰我,便需要什麼理由?督軍行軍法是需要公布個理由的,可您是我大哥。在家裏也好,在這裏也罷,說是您要執行家法,便沒人問的。”
淩晨哼了一聲,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明俊:“明俊,你看看,我在三弟眼裏頭儼然就是不講理的狂暴之人了!”
明俊苦笑,也不知道該應和還是該否定,便也沒有說話。
“你是我揚城軍的人,跑去漢口私自出營去管東北軍的事情,這不算是錯?”
淩晨道。
“私自出營是錯的,我已經承認了,但是,我去漢口查的不是東北軍的事情,是參戰軍的事情,我不覺得有錯。我們是國民政府的軍人,同樣領著陸軍總部的軍餉,應當遵守陸軍總部軍規。在什麼情況下,謊報編製,冒領軍餉都是人人得以譴責,應該舉報的罪責,我這麼做的有什麼錯?便是因為派係爭鬥,便是可以基本的軍人的道德都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