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揚天到底是去跟記者們聯係,關於沐家的舊事並沒有很多報紙刊登。有一兩家
報紙刊登了豪門秘聞,添油加醋,寫的更是離奇堪比小說,但是,也並沒有引起什麼軒然大波——他們習慣了這樣離奇故事,讀者也當故事看,沒有幾人真的義憤填膺去聲討一方大員。
而揚城連續三日的大雨,許多農田被淹,城鎮街道也常常因為淤積堵塞頻頻發生險情,境內穿城而過的淮水水位大漲,洪災的危險越來越大。淮水岸邊的人恐懼著水災,並沒幾人再有閑心關注故事。
這幾日,淩晨一直在省政府指揮著抗洪的事宜,布置著軍部的官兵去巡防河道,疏浚淤積,加固提防,轉移住在低窪處被淹了住處的災民,安排救濟糧……
淩寒則在軍部跟著第三師的士兵們奔波在外搶險,扛著鐵鍬下到河道裏把淤泥垃圾清出來,在堤壩邊抗沙袋加高堤壩。
三日來,淩寒見了淩晨兩次,一次是在城中的淮水支流的河道岸邊,淩晨與省政府的要員去巡視河道的疏浚情況,淩寒正帶著第三師的兄弟們站在河道裏清淤泥。雖然是穿著雨衣,但是大雨狂風中站在雨中勞作淩寒也已經全身濕透,褲子上膠鞋上更是沾滿了淤泥,透過如注的暴雨,兄弟相視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淩晨問詢著堤邊的士兵們的情況,淩寒依舊揮著鐵鍬幹活。第二次是抗洪的第三日,清晨六鍾在淮水堤邊。淮水水位持續升高,省政府決定臨時加固堤壩,加固堤壩的行動從五點鍾天剛剛亮開始,暴雨中,士兵們肩扛著著裝滿了泥石的沙包跺在了堤壩中。淩晨看到淩寒站在堤壩邊上,指揮著運沙袋的士兵把沙袋放到合適的位置,他也一次次的彎腰背過士兵的沙袋,跺在了堤壩上……
胡子拉碴,一身的泥水,裹在不成樣子的雨衣裏,堤壩上每一個士兵都是這樣的樣子,要不是淩寒回望過來驚喜明澈的大眼睛,淩晨都差點認不出他來。
淩晨知道淩寒有傷怕是咬牙苦撐著在幹活,因為他是省政府主席、揚城軍督軍的弟弟,他得做個表率。淩晨心中起伏,卻隻是看了淩寒一會兒,扭頭看向別處,並沒有走近他,也沒有說一句話。
淩晨站在堤壩邊看了許久,一邊鼓勵著大家的工作,這是揚城麵對水患的危急時刻,大家的身後是父老鄉親,不能懈怠;一邊指示著士兵們輪崗,要保重身體。他吩咐著提高夥食的標準,要軍醫注意將士們的健康。
軍醫連聲的應著,看了看堤壩上奮力幹活的淩寒,到底也沒有說話。
他沒有說,淩寒這幾日晚上都在輸液。
本來,淩寒的傷算不得多重的,安穩休息十天八天也就無礙了。可是,他這隻休息了一天,傷口都沒有愈合,就一直在雨中幹活,傷口開裂了,又沾了雨水,一直在發炎,淩寒開始連續發燒,隻趁了輪休的時候,找軍醫輸液退燒。軍醫勸他不要去了,他隻搖頭說,他若不是身先士卒,怎麼要求兄弟們奮力勞作呢?
大雨下了四日之後,雨停了。因為上遊雨水不大,下遊河麵寬闊又彙入了長江,揚城的災情緩解了。
看到太陽露頭的時候,士兵們猶如初見光明的盲人一般的激動。
除了部分士兵留守堤壩,將士們撤回了軍部。軍中的漢子都比較狂放,顧不得去洗滿是淤泥的衣服,脫了衣服打了水衝幾下,就自顧自的去睡覺了。不分晝夜的幹活,能夠輪換休息的時間隻有五六個小時,其他的時候就在河道邊在堤壩邊勞作,他們太累了。
淩寒在宿舍中,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洗臉,刮胡子。鏡子裏的自己,眼圈都黑了,越發是不成樣子了。淩寒歎著氣,收拾好,換了衣服。
一個士兵過來看到淩寒很是詫異:“沐參謀,你這也太講究了啊……剛一有空就得收拾的幹幹淨淨。”
這幾日,淩寒一直跟著士兵在第一線的幹活,最髒最累的活他都是搶在前頭,他從來的身先士卒,又指揮若定,很有策略,士兵們對這個年輕的留過洋的青年將領也是歎服不已。間或有親近些的士兵知道淩寒前幾日才受過鞭撻,是帶著一身傷病的在幹活,有時會見到他咬著牙皺眉的勞作著,有時會見到他不堪疲累的腿軟恍惚,更是痛惜不已,淩寒卻從來是擺擺手,不讓人聲張,也不很在意。
幹活的時候也沒見淩寒這般的講究,這剛剛休息,淩寒就收拾的幹幹淨淨,也讓士兵很驚訝。
“講究都是給人看的……”淩寒笑笑。
他回家總是不能一臉慘狀的。
黃昏時分,淩寒剛一走進院子的時候,淩晨的車也正停在院子裏。
“大哥……”淩寒走上前去。
淩晨從車裏走下來,看著眼前的弟弟,不複是軍中見到的狼狽不堪的樣子,雖然是疲累之故,臉色很差,卻收拾的清清爽爽,依舊是很有朝氣。淩寒從來的懂事兒,不願意讓人為自己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