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八方風雨 200.風雨行人(1 / 3)

淩寒走進淩晨書房的時候,心中波瀾起伏。

他猶記得之前自己言辭爍爍的說著要為揚城效力,要為大哥效力,會聽從大哥的安排;而今,他卻是不能夠信守承諾了。在皖係崩塌,揚城風雨飄搖之際,自己的選擇竟然如此,站在大哥的角度,怕是怎麼樣都難以原諒的。

“大哥……”淩寒規規矩矩的站在淩晨的麵前,略是躬身,輕聲喚著。

淩晨抬眼看了看淩寒,嗯了一聲。

淩寒看著淩晨,不過是三十幾歲的年紀,淩晨的兩鬢已經是夾雜白發。他慣常穿著老式的長袍,謹肅守舊。桌案上,是省裏的文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淩晨看的很仔細。許多事情,繁瑣細碎,然而,一旦是處理失當,就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淩晨的工作總是繁忙。

淩晨放下了手裏的文件,抬眼看淩寒:“你有事兒?”

“是。”淩寒的聲音有些低。

淩晨看著淩寒,等待著他說話,淩寒卻是良久的沉默。淩寒的臉色略是蒼白,微微皺著眉頭,兩手緊緊攥著。淩晨知道淩寒必定是難受隱忍著。

“你可還好?罰你,你自是痛的,也該是記得長進些。”淩晨略是歎息。

淩寒連連點頭:“我還好。大哥的意思,淩寒明白。您處置得當,淩寒認罰。淩寒自然是自己明知故犯,便是該罰,大哥要淩寒記得規矩,不敢有怨。”

淩晨無奈的搖頭歎息。淩寒足夠的聰明,他什麼都是知道的,可是,卻屢教不改。淩晨隻覺得心頭苦澀和無力,傷了淩寒也傷了兄弟的情誼,然而,他也覺得淩寒並不會因此改過就此馴服,他的苦心恐怕也是徒勞。

“大哥為揚城操勞,淩寒非但不能給大哥分憂,還給大哥填了許多的麻煩,很是愧疚。淩寒知道辜負了大哥的苦心教誨……”淩寒低低道。淩言所說的揚城的艱難,淩晨的操勞,淩寒不是不知道,那些話,也越是難以出口。

淩晨擺擺手:“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回來便好……不管你怎麼想,是覺得大哥專橫也好霸道也好,你既然回來了,便別是再跟女人聯係了。你從前答應我的,我不再說第二次了。你一個大男人,自己說過的話,不是出爾反爾吧……眼下確實是很多事情操勞,皖係敗了,周邊群雄環伺,虎視眈眈,揚城很不安穩。軍費不足,可我們還得加強練兵……你二哥軍中的事情幫不上忙,你回來揚城,幫大哥練兵吧。”

淩晨徐徐道。

淩寒的手緊緊握拳,不由得咬緊了嘴唇。他知道大哥的困難和期許,可是,卻隻能是辜負大哥的期望了,也真的是大哥口中那個出爾反爾的人了。

“怎麼了?”淩晨看出來淩寒的異樣,問道。“你是有什麼事兒?”

“大哥,淩寒確實是有事兒想跟大哥說……能不能請大哥移步祠堂,當著父母的麵,亦有家法在側,淩寒方敢說。”淩寒沉聲道。

淩晨皺眉,打量著淩寒,卻看不透他緣何這般乖張。

“有事兒你就敞亮的說,在大哥麵前,不必玩弄那套虛與委蛇的把戲!”

淩寒不由得攥了攥拳頭:“淩寒知道這番話跟大哥說了,怕大哥是容不得淩寒。淩寒想在祠堂父母靈前說明,就算是大哥生氣淩寒,將我驅逐,我也能是拜別父母……”

淩晨皺眉,知道淩寒這樣說,必然是有事情。這般的做作姿態,又不像是淩寒往常痛快的作風。

祠堂裏,兄弟一起給父母的牌位上香。淩晨回身望著淩寒:“你現在可以說吧。”

淩寒將一旁閑放的椅子搬了過來:“大哥先坐下,淩寒有許多話跟大哥說。”

淩晨坐下,看著淩寒又拉開了簾子,打開了祠堂的窗戶。

往時祠堂很少開窗戶,是以,屋子裏略是有些悶。此時一陣涼風掠過,窗外淅淅瀝瀝,似乎是下起雨來。

淩寒在窗戶邊上略是站了一下,回身看著淩晨。淩晨也在看他,顯然是耐著性子看他這般惺惺作態。

淩寒走了兩步,跪在了淩寒的身前。

“大哥,淩寒自小受大哥的教導,在美國讀軍校,一直想能夠幫助大哥。這兩年時間,受大哥驅使,增進不少,卻也自知叛逆任性,擅自妄為,給大哥帶來不少麻煩。淩寒曾應過大哥,一切聽大哥的安排,彼時淩寒是誠心誠意的……”淩寒望著淩晨,目光清澈如水,一如心中的清澈坦蕩。

淩晨手搭在椅子背上,略是靠著椅子看著淩寒,並不說話,隻等著他說下去。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間的沉寂著,讓淩寒更多了幾分壓力。

“大哥,淩寒要離開揚城。”淩寒道,這幾個字,說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淩晨皺眉,依舊沉默著,不動聲色。他有足夠的耐心等著淩寒的坦白。

這樣壓抑的氣氛讓淩寒很是恐慌,然而,話一出口,便沒有了退路。

“大哥,因為綠蘿。綠蘿受日本人控製,讓他離間你我兄弟,想讓我去東北,讓綠蘿幫他們竊取東北的軍事機密。綠蘿被他們用藥控製,如果我不去東北,她會死的。”淩寒道。

淩晨皺眉:“為一個女人?眼下是什麼樣的局勢你該知道,父母靈前,你好好想想,你自己覺得這樣做,對得起父母嗎?別說是揚城如何,大哥如何,就說你一個聲名狼藉的舞女到東北,你的名聲會怎麼樣?沐家的名聲會怎麼樣?”

淩晨的聲音緩緩的,略是乏累,他滿是耐心的跟淩寒說話。

“大哥,對不起!”淩寒的手緊緊的抓著褲子,手上青筋凸起。他不敢去看淩晨的眼睛,隻是低著頭,看著淩晨腳下那一塊地板。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淩晨幹脆的說。“淩寒,我知道你素來也是謀定後動的性格。你在天津就先將許遠征暗殺章林峰的事情告訴了章雲清,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如果我不同意你,你怎麼辦?”

淩寒抬眼看淩晨,搖搖頭:“天津的事情,淩寒知道自己擅自做主,讓大哥被動,是過分了。不過,這次我是真的向大哥請求的。”

淩晨冷冷一笑:“好,你要是真心的向我請求,那我告訴你,你不許再見那個女人了,她生死有命。可以將日本在向東北滲透間諜的事情告訴章雲清,讓他做好應對好了。天津的事情,我也不同意許遠征刺殺章林峰的,你行事果斷,倒是有幾番膽色,就是我怕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過,皖係敗了,我們麵臨的是獨木難支,你哪裏都不許去!”

“大哥……”淩寒急切的膝行了兩步,抓住淩晨的長袍一角,目光中都是淒寒:“大哥,綠蘿對淩寒有恩,淩寒不能不管她。大哥,求您了……”

淩寒的眼中是從沒有過的慌張。

淩晨看著眼前的弟弟,氣惱的搖頭:“你不是不明白,卻連這點分寸都不知道嗎?且莫說你是否真鬥得過綠蘿背後的人,單隻是這番冒險便是不值得!何況,你的聲譽與沐家的聲譽你都不要不顧麼?還有曼卿,她是你的妻子!你這一去,你該怎麼樣給你妻子一個交代?”

淩寒沉默著,不回應。有舍有得,他本是早已經決斷了。可是,他真的是虧欠曼卿太多了。還有,家族的聲譽。

淩寒不由得看了一眼祠堂中供奉的祖先靈位,閉上了眼睛。

“哪怕是這些都不要了,我也不會後悔。”淩寒道。

“你自信我便允許你這樣胡作非為?”淩晨目光陡然淩厲。

淩寒抓著淩晨的袍子,一時間更是惶恐:

“大哥,求您……大哥……”

“淩寒,你從沒有這樣過……隻為一個女人,你便大失分寸,不顧一切,你覺得你這樣,我能夠放你去東北嗎?何況,還關係著沐家的名聲。你縱使不肯在揚城軍為我所用,你就在家裏好好的閉門思過吧。”